张起灵抱着林晞，一路走到了最近的小镇。
直到踏入那略显破旧、弥漫着尘土和饭菜混合气味的长途汽车站，他才将人放了下来。双脚甫一沾地，林晞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一半是“戏”还没出完，另一半是真有点腿麻——被抱得太久，血液循环都不畅了。
他下意识地又想去抓张起灵的胳膊寻求支撑，对方却已经不动声色地退开了半步，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淡漠模样，仿佛刚才那个一路公主抱的人不是他。
【……用完就扔？】
【渣男！（不是）】
【不对，小哥才不渣，他肯定是有苦衷的！比如……抱累了？】
林晞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找补，一边偷偷活动着发麻的脚踝，眼神却像黏在了张起灵身上，看着他走向售票窗口，留下一个冷峻的背影。
王胖子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林晞，挤眉弄眼，压低声音：“行啊小林子，深藏不露啊！能让哑巴张亲自‘搬运’，你这待遇，胖爷我活这么大年头一回见！”
林晞脸一红，支支吾吾：“胖、胖爷你说什么呢……我那是脚崴了……”
“得了吧你！”王胖子嘿嘿一笑，“你那脚崴得挺是时候啊？胖爷我火眼金睛，还能看不出来？放心，胖爷我嘴严实着呢！”他说着，还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吴邪也走了过来，递给林晞一瓶刚买的矿泉水，表情有些复杂，但还是温和地说：“喝点水吧。一会儿车来了，你……小心点。”
【呜呜天真真好，还给我买水。】
【他是不是看穿我了？好尴尬……】
【不过他和胖子好像都没生气？也没嫌弃我？】
吴邪接过水的手顿了顿，无奈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很快，张起灵拿着几张车票回来了。他径直将其中一张塞到林晞手里，言简意赅：“你的。”
林晞低头看着那张皱巴巴、带着油墨味的车票，目的地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城市名。
【真的要带我一起走了！】
【不是梦！】
【小哥给我买的票！四舍五入就是定情信物！（不是）】
他珍重地将车票攥在手心，抬头看向张起灵，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劫后余生和难以言喻的喜悦：“谢谢小哥！”
张起灵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被他那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晃了一下，随即移开，淡淡“嗯”了一声。
老旧的长途巴士摇摇晃晃地行驶在盘山公路上，车厢里弥漫着汗味、烟味和劣质香水混合的刺鼻气味。林晞和张起灵并排坐在中间的位置。
张起灵靠窗，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寐。林晞坐在靠过道的一边，身体因为车辆的颠簸时不时会碰到旁边的人。
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像细微的电流窜过，让他心跳加速。
【碰到胳膊了！】
【啊！肩膀靠到了！】
【小哥好像没反应？是睡着了吗？】
【他睫毛好长啊……鼻子也好挺……想摸……】
他正盯着张起灵的侧脸看得出神，脑子里危险念头丛生，旁边闭目养神的张起灵却突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他。
目光相撞。
林晞做贼心虚，吓得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耳根却红得滴血。
【被抓包了！】
【他是不是有第三只眼？！】
张起灵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这一次，他原本随意放在腿上的手，抬起，搭在了两人座位之间的扶手上，手臂恰好隔开了林晞因为颠簸而可能再次靠过来的身体。
林晞看着横亘在中间的那条结实的手臂，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这是划清界限吗？】
【果然还是嫌弃我靠太近了……】
他蔫蔫地缩回自己的座位，努力离那条手臂远一点。
然而，没过几分钟，在一个特别剧烈的颠簸中，林晞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过道方向歪去。眼看脑袋就要撞上前座的金属栏杆，那条横亘在中间的手臂却迅疾地伸了过来，稳稳地挡在了他的额前。
手掌垫着他的额头，阻隔了冰冷的金属。
林晞撞进了一个温热干燥的掌心。
他愕然抬头，看向依旧闭着眼的张起灵。
对方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动作。但那手掌却并没有立刻收回，直到车子恢复平稳，才自然地垂下，重新搭回扶手上。
林晞捂着刚才被碰到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和触感。心里那点小失落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咕嘟咕嘟冒泡的甜。
【……口是心非！】
【明明就在注意我！】
【手臂放中间不是为了隔开我，是为了方便捞我？！】
这个认知让他胆子又大了起来。他偷偷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手臂也放到了扶手上，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的小臂外侧，若有似无地贴上了张起灵的手臂。
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温热的体温。
张起灵的手臂肌肉似乎瞬间绷紧了一下。
林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等待着被推开。
然而，没有。
张起灵依旧闭着眼，像是毫无所觉。只有那绷紧的肌肉线条，昭示着他并非毫无感觉。
他就这样默许了那一点点细微的接触。
林晞的心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填满，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不敢再得寸进尺，维持着这个极其有限的接触面积，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感觉整个车厢难闻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巴士继续摇晃着前行。
林晞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山峦，又偷偷瞄一眼身边仿佛入定老僧般的张起灵，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和充实感包裹。
【不管要去哪里……】
【只要有他在身边，好像……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个念头轻轻落下。
旁边，张起灵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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