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在颠簸中驶入了一段隧道，车窗外的光线骤然消失，车厢内陷入一片昏沉。只有几盏老旧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将乘客们晃动的影子投在斑驳的车壁上。
在这片半明半暗的掩护下，手臂外侧那一点点相贴的肌肤触感变得愈发清晰、灼热。林晞几乎能感觉到张起灵手臂肌肉的线条，以及那沉稳脉搏透过皮肤传来的轻微震动。他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打破了这短暂而脆弱的默契。
【像……像揣了个暖烘烘的宝贝。】
【还是带电的那种，麻酥酥的。】
隧道很长，黑暗仿佛没有尽头。林晞的心跳声在耳膜里鼓噪，与巴士引擎的轰鸣交织在一起。他偷偷侧过头，想再看一眼张起灵在昏暗光线下的轮廓，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
那双眼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邃，沉静得像两口古井，倒映着壁灯微弱的光点，看不出情绪。
林晞呼吸一滞，做贼心虚地想把自己的手臂挪开。
就在他微微动了一下的时候，张起灵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却极其轻微地往下压了压。
动作幅度小得几乎无法察觉，但那意图却明确无误——别动。
林晞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一股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冲上头顶，让他有些晕乎乎的。
【他……他不想我挪开？】
【不是默许，是……主动？】
这个认知让他胆子又肥了起来。他非但没动，反而将手臂更踏实、更放松地贴了回去，原本只是若有似无的接触，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依靠。他甚至能感觉到张起灵手臂传来的稳定力量，像一块磐石，在这摇晃颠簸的车厢里，给了他一个安心的支点。
张起灵没有再看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个细微的制止动作只是林晞的错觉。但他手臂的肌肉不再像最初那样紧绷，似乎也放松了下来，默许了，甚至……承接了这份依赖。
隧道尽头的光线逐渐涌入，车厢再次变得明亮。
前排一直竖着耳朵，时不时借着座椅缝隙偷瞄后方的王胖子，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的、古怪的“噗嗤”声，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吴邪坐在胖子旁边，自然也察觉到了后座那点暗流涌动。他脸上有点发热，心情复杂地瞪了胖子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别看了！”
胖子挤眉弄眼，用气音回他：“天真，你看看！你看看！这像话吗？胖爷我牙都要甜掉了！”
吴邪无奈地扶额，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他为小哥似乎对林晞有些不同而感到惊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毕竟有人能靠近小哥，总比他一直独自一人好）；另一方面，林晞这毫不掩饰的炽热和自家小哥那谜一样的反应，又让他觉得这趟旅程恐怕不会再平静了。
车子终于在一个中途休息点停了下来。司机粗着嗓子喊道：“休息二十分钟！要上厕所、买东西的抓紧！”
车厢里顿时一阵骚动，人们纷纷起身下车。
张起灵几乎在车子停稳的瞬间就站了起来，动作利落地从行李架上拿下一个简单的背包，看也没看林晞，径直朝车门走去。
手臂上骤然消失的温热让林晞心里空了一下。
【……果然，下车了就恢复原样了。】
【刚才隧道里是氛围太好产生幻觉了吗？】
他有些失落地揉了揉刚才与张起灵相贴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度。
“发什么呆呢小林子？赶紧下车放放风！”王胖子的大嗓门在他耳边响起，一把将他从座位上捞起来，“再磨蹭好位置都被抢光了！”
林晞被胖子半推半攘地弄下车，呼吸到新鲜空气，精神才振作了一点。他下意识地寻找那个冷峻的身影，很快便看到张起灵独自一人站在休息站边缘的一棵树下，远离喧闹的人群，目光望着远处的山峦，侧影孤寂又挺拔。
吴邪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林晞没敢凑过去，只是远远看着。
这时，一个提着篮子卖当地特产水果的老奶奶颤巍巍地走到张起灵和吴邪附近，用方言吆喝着。吴邪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
老奶奶又将目光投向独自站在一旁的张起灵，凑近了些，把篮子往他面前递。
张起灵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老奶奶似乎有些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张起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视线精准地越过人群，捕捉到了正偷偷望着他的林晞。
林晞没想到会被突然抓包，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朝张起灵露出了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
张起灵看着他，沉默了两秒，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举动——
他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掏出零钱，默默地从老奶奶的篮子里买了两个红彤彤的野果子。然后，他拿着果子，没有给身边的吴邪，也没有自己吃，而是径直朝着林晞走了过来。
在王胖子瞪圆的眼睛和吴邪惊讶的注视下，张起灵走到林晞面前，将其中一个果子塞到了他手里。
触手微凉，带着山间清泉洗过的湿润。
林晞彻底懵了，低头看着手里那个圆滚滚的红色果子，又抬头看看张起灵，结结巴巴：“给、给我的？”
张起灵没回答，只是拿着自己那个果子，转身又走回了树下。
留下林晞一个人站在原地，捧着那个果子，心脏像是被丢进了蜜糖罐子里，咕咚咕咚地沉底，又被甜意包裹着浮上来。
【！！！】
【他给我买果子！】
【他特意走过来给我的！】
王胖子用手肘猛撞吴邪，激动得语无伦次：“看、看见没！哑巴张他、他居然会给人买东西了！还是主动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吴邪也看着那个果子，眼神复杂中带着一丝恍然，他喃喃道：“胖子，你说……小哥他是不是，其实挺吃‘直球’这一套的？”
林晞听不到他们的议论，他珍重地用袖子擦了擦果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果肉清脆，汁水充沛，带着一丝天然的酸，但回味却是清甜的。
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抬头，望向树下那个身影，嘴角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不管前方是什么……】
【这趟车，我上定了！】
巴士再次启动，载着心思各异的几人，驶向未知的前路。而林晞觉得，手里的果子，比任何糖都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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