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琴房弥漫着潮湿的木质气息，林小满推开沉重的隔音门时，发现陆沉已经坐在角落的旧木凳上。他今天没穿校服，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随性，膝上摊着一本翻开的乐谱。
"你来得真早。"她放下书包，习惯性地摸向口袋里的药盒，确认它还在原位。
陆沉抬头，晨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等你。"他合上乐谱，露出里面夹着的几张打印纸，"我找了我爸以前的教学笔记，关于控制舞台紧张的。"
林小满接过纸张，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像被静电轻轻刺了一下。那些笔记密密麻麻，甚至画出了呼吸节奏图，旁边还标注着："想象观众都是萝卜"这样孩子气的提示。
"谢谢。"她小声说，把纸张折好放进琴谱夹里。
今天的练习比往常顺利。当林小满弹到《雨滴前奏曲》中段时，高音区的颤抖明显减少了。陆沉坐在窗边的旧木椅上，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随着他微微前倾的身体轻轻晃动。
"停。"练习进行到一半时，陆沉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林小满立刻停下了手指。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向他。
陆沉站起身，走到钢琴旁，手指轻轻按在琴键上方却不按下："你每次弹到这里，"他指向一段连续的十六分音符，"肩膀就会不自觉地绷紧。"他示范性地做了个耸肩动作，"呼吸也变浅了。"
林小满照他说的放松肩膀，重新弹奏那段旋律。这次确实流畅了许多，但陆沉仍然摇头："声音太'正确'了，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她皱眉。
陆沉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那里乌云正在缓慢聚集。"少了你昨天独自练习时的感觉。"他转过身，"就是那种...仿佛雨滴落在窗玻璃上的犹豫和温柔。"
林小满愣住了。她想起昨天傍晚，陆沉不在时，她确实弹得更随心所欲，甚至加入了几处即兴的变奏，虽然技术上不够完美，却有种特别的生命力。
"我以为比赛需要绝对精准。"她小声辩解。
"精准很重要，"陆沉走回钢琴旁，手指轻轻落在她手背上，引导她按下中央C键，"但音乐不只是音符的排列组合。"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让她想起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毛毯。
窗外突然传来第一滴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连成一片。林小满不自觉地弹起了《雨滴前奏曲》的开头，这次她不再刻意追求完美，而是让手指随着雨声自然流动。
陆沉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随音乐微微起伏的肩膀上。当她弹到一个特别柔美的段落时，他轻声说："就是这样。"
练习持续到午后。当林小满终于停下手指时，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陆沉递给她一瓶水，瓶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明天就是比赛了。"她拧开瓶盖，小口啜饮着，"紧张吗？"
陆沉歪头看她，嘴角勾起一个浅笑："我？不紧张。倒是你..."他指了指她口袋的位置，"药带够了吗？"
林小满下意识按住口袋，心跳突然加速。她没想到他记得这件事。"带了。"她简短地回答，"其实...我的哮喘控制得挺好的，只是比赛前容易..."
"担心发作？"陆沉接上她的话，"我懂。我第一次登台时差点忘词，站在台上脑子一片空白。"他笑了笑，那笑容让她莫名安心，"后来我爸告诉我，观众其实不在乎你弹错几个音，他们在乎的是你是否真诚。"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在玻璃上形成有节奏的声响，奇妙地与林小满的心跳同步。她偷偷瞥了一眼陆沉的侧脸，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他发梢上，镀上一层金边。
"陆沉，"她突然开口，"如果...如果我比赛中途不舒服，你能..."
"我会在台下第一个发现。"陆沉打断她，眼神认真，"而且我会第一个冲上去。"
林小满感到一阵暖流涌上心头，混合着难以名状的酸涩与甜蜜。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乐谱，上面密密麻麻的音符仿佛都在跳动，像是要把那些藏不住的秘密全部泄露出来。
雨声渐歇时，陆沉看了看手表："我该走了，明天早上来接你。"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道，"记得吃早饭，别空腹吃药。"
林小满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当琴房的门轻轻关上，她才允许自己长舒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盒药片，小心地数出今天需要的剂量。
窗外最后一滴雨水从屋檐滑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信号。明天，当聚光灯打在她身上的那一刻，那些深藏的心事与秘密，是否也会像雨滴一样，再也无法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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