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外的长椅上,林小满已经坐了整整三个小时。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透过那扇小小的观察窗,她能看见陆沉躺在病床上的身影——那么瘦小,那么安静,被各种管线和仪器包围着,就像一只受伤的鸟儿被困在精致的牢笼中。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林小满的心上。她数着那规律的节奏,试图从中找到陆沉生命力的证明。护士说过,那代表着他的心跳和呼吸,只要数字在跳动,就说明他还在与死神抗争。
"林小姐,您还没吃饭。"陆沉的母亲轻轻放在她身旁一个保温桶,声音沙哑,"陆沉醒过来后,一直问起你。"
林小满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不饿。"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扇窗户,看见陆沉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静止。
陆母叹了口气,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他从小就这样,固执得像块石头。"她的眼神飘向病房内,"医生说他是哮喘引发的多器官衰竭,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林小满的喉咙发紧,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鼻腔。她想起比赛那天,陆沉苍白的脸色和倔强的微笑;想起他偷偷换掉她的哮喘药,只为让她能安心比赛;想起他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和那些她从未见过的淤青。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了她能站在领奖台上,为了她能实现父亲的遗愿,而他却独自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他...他什么时候能醒?"林小满轻声问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这很难说。"陆母摇摇头,"他体内的药物浓度太高了,医生正在想办法清除。但陆沉的肺...情况不太乐观。"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他小时候,你父亲经常抱着他弹钢琴。那时候陆沉就说,他长大后要娶一个会弹钢琴的女孩。"
林小满的泪水终于决堤。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周明远和陆沉的父亲站在钢琴旁,两个孩子一个坐在琴凳上,一个趴在琴盖上,笑得那么灿烂。那是她父亲生前最珍贵的回忆之一,也是陆沉母亲口中时常提起的往事。
监护仪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林小满惊跳起来,看见护士和医生推着抢救设备冲进病房。陆母也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林小姐,请您在外面等候。"医生头也不回地说道。
林小满被拦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她看见医生们忙碌的身影,看见陆沉被按压胸口的情景,看见更多的管子插入他的身体。监护仪的滴答声变得急促而不规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警。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时间在煎熬中变得无比漫长。林小满感到自己的双腿失去了知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她抱紧双膝,将脸埋入臂弯,泪水无声地流淌。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监护仪的警报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平稳的节奏。医生走出病房,摘下口罩,对陆母点了点头。
"暂时稳定了。"医生的声音疲惫却带着一丝欣慰,"他醒过来了,但是非常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林小满猛地站起来,双腿因久坐而发麻,险些摔倒。她跌跌撞撞地冲到病房门口,透过窗户,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陆沉——他的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但确实在看着她。
"陆沉......"她轻声呼唤,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陆沉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丝气音。林小满冲进病房,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握住他冰凉的手。
"我在这里,"她哽咽着说,"我一直都在。"
陆沉的指尖轻轻动了动,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线条随着他的心跳而起伏,平稳而有力。林小满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听见他微弱却清晰的声音:
"别哭......我答应过......要听你弹......《夜曲》......"
林小满破涕为笑,泪水却流得更凶。她紧紧握住陆沉的手,如同握住了生命的希望和爱情的承诺。在监护仪平稳的滴答声中,她轻声承诺: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弹。不是比赛,不是表演,就我们两个人,在月光下,在钢琴前,就像从前一样。"
陆沉的眼皮沉重地垂下,但在完全失去意识前,他似乎给了她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监护仪的节奏依旧平稳,如同他们共同的心跳,见证着这份藏不住的暗恋与生死相依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