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的闭馆铃声在午后的寂静里响起时,苏清沅正对着展柜里的青瓷瓶出神。窗外的雪花不知何时落了下来,细密的雪沫子飘在玻璃上,晕开一层朦胧的白,将展厅里的光影衬得愈发柔和。
“还在看它们?”陆时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温和,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保温袋,“刚从你家老宅那边过来,阿姨托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苏清沅转过身,看到他肩头落着薄薄一层雪,发丝上还沾着雪粒,却笑得眉眼弯弯。她快步走过去,伸手替他拂掉肩上的雪:“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去门口接你。”
“怕打扰你工作。”陆时衍打开保温袋,里面是一个陶制的小茶壶,还有两个素雅的白瓷杯,“阿姨说,这是你祖父留下的老白茶,煮着喝暖身子,特意让我煮好给你送过来。”
修复室里很快弥漫开淡淡的茶香,煮茶的咕嘟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陆时衍将煮好的茶倒进杯子,递到苏清沅手边:“小心烫。阿姨还问,什么时候有空带你来家里吃饭,她做你最爱吃的松鼠鳜鱼。”
苏清沅捧着温热的茶杯,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底。母亲出国养病这半年,多亏了陆时衍时常帮忙照看老宅,偶尔还会给母亲打视频电话,讲讲国内的情况,替她分担了不少。她抿了一口茶,醇厚的茶香在舌尖散开,带着淡淡的药香:“等下周特展结束,我们就去看她。”
两人并肩坐在工作台旁,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博物馆的庭院,远处的梧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却在雪地里勾勒出好看的轮廓。
“对了,张警官昨天给我打电话,说陈敬山的案子判了。”陆时衍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十五年,没收全部财产,那些被他非法倒卖的文物,也在陆续追回。”
苏清沅点点头,心里没有太多波澜。陈敬山的落幕,像是合上了一本沉重的书,那些曾经让她辗转难眠的仇恨与痛苦,早已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渐渐淡去。她看向展柜里的青瓷瓶,轻声说:“希望那些被追回的文物,都能早日回到属于它们的地方。”
“会的。”陆时衍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就像我们,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了彼此身边。”
苏清沅的脸颊微微发烫,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茶面上泛起细密的茶沫,像极了当年在老宅院子里,她和陆时衍一起玩闹时,溅起的水花。
“还记得吗?有一年冬天,雪下得比现在还大,我们在老宅的院子里堆雪人。”陆时衍忽然回忆起往事,语气里带着几分怀念,“你非要给雪人戴你祖父的旧毡帽,结果不小心把帽子掉进了雪堆里,吓得你哭着找我帮忙,最后我们俩冻得手通红,才把帽子挖出来。”
“当然记得。”苏清沅被他说得笑起来,眼底漾着浅浅的笑意,“后来祖父发现帽子湿了,不仅没生气,还笑着说我们俩是‘小调皮蛋’,特意煮了姜汤给我们暖手。”
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在茶香与雪声中渐渐清晰。原来,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在年少时的点点滴滴里,扎下了深深的根。
雪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陆时衍陪着苏清沅锁好修复室,一起走出博物馆。门口的石板路被雪覆盖,走上去咯吱作响。陆时衍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天冷,别冻着。”
苏清沅的手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心里泛起甜甜的暖意。她抬头看向他,路灯的光影落在他脸上,将他的眉眼衬得愈发温柔。
“陆时衍,”她轻声开口,“明年春天,我们再去一次落霞谷好不好?听说那里的樱花很漂亮。”
“好。”陆时衍低头看着她,笑着点头,“不仅要去落霞谷,还要去青溪古镇看槐花,去你祖父当年去过的考古遗址,把所有你想去的地方,都陪你走一遍。”
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身后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远处的万家灯火渐渐亮起,温暖的光透过窗户,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茶香与雪的清冽气息,那是冬日里最温柔的味道,也是属于他们的,暖意渐生的时光。
展柜里的青瓷瓶,在寂静的博物馆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青釉的余温,不仅藏着百年的恩怨与坚守,更映着此刻的岁月静好,与未来的无限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