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釉下的心意

雨丝还在细密地飘着，老宅的屋檐下积着浅浅的水洼，倒映着那只新出窑的天青釉梅瓶。苏清沅将梅瓶小心放在铺着软布的八仙桌上，指尖一遍遍拂过釉面——蝉翼般的开片在光下若隐若现，雨珠落在上面，顺着温润的釉色缓缓滑落，竟像是瓷器在“呼吸”。

“老专家说，这只梅瓶可以送去下个月的‘传统工艺复兴展’。”陆时衍端着两碗刚煮好的莲子羹走过来，热气氤氲里带着清甜的香，“他还特意叮嘱，要把祖父的批注和我们烧制的过程整理成文字，和梅瓶一起展出。”

苏清沅接过莲子羹，暖意从瓷碗传到掌心：“我想把那本《宣和画谱》也一起带去。没有祖父的批注，没有古籍里的记载，我们根本烧不出这样的釉色。”她低头看着梅瓶，眼底满是温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成果，是祖父的心愿，也是我们一起守住的传承。”

陆时衍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梅瓶颈部——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纹路，是他们特意模仿当年陆时衍刻在青瓷瓶上的“衍”字，只是这次刻得极浅，藏在釉色之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博物馆修复室重逢吗？你拿着那片瓷片，问我是不是一直带在身边。”

“怎么不记得。”苏清沅笑了，“那时候我心里又恨又疑，总觉得是你当年背叛了苏家。可看到你眼底的愧疚，看到你掌心的瓷片，又忍不住想知道真相。”

“幸好你没彻底推开我。”陆时衍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沉香手串——这串珠子被盘得愈发温润，五年的空白与三年的相守，都在这木质的纹路里沉淀下来，“这三年烧窑的日子，虽然累，却很踏实。每天和你一起翻古籍、调釉料、守窑火，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苏清沅靠在他肩上，听着雨声滴答，心里满是安稳。她想起无数个守在窑炉旁的深夜，陆时衍替她披外套的温度，两人一起盯着观察孔看火焰颜色的专注，失败时他笑着说“没关系，下次再试”的温柔。这些细碎的瞬间，像窑火淬炼后的釉色，温润而坚定，一点点填满了她心里的空缺。

展开展出的前一天，两人在博物馆的展厅里布置展位。梅瓶被放在特制的玻璃展柜里，旁边摆着《宣和画谱》的复刻本，还有一块展板，上面印着祖父的批注、烧制流程的手绘图，以及他们在落霞谷取土、守窑火的照片。

“你看这里。”苏清沅指着展板上的一张照片——那是开窑那天，陆时衍替她拭去眼角泪水的瞬间，被老专家偷偷拍了下来，“笑得好傻。”

“那是因为太开心了。”陆时衍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笑意，“看到你实现了祖父的心愿，看到我们一起烧出的梅瓶，比我自己做成任何事都开心。”

展厅里的灯光柔和地落在梅瓶上，天青色的釉面在光下泛着淡淡的莹光，釉下藏着的“衍”字，像是一个无声的约定。苏清沅转过身，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陆时衍，谢谢你。谢谢你陪我找回真相，陪我守住传承，陪我把所有的遗憾，都变成了圆满。”

陆时衍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展厅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进来，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那只天青釉梅瓶上。釉色温润，心意绵长，那些关于青瓷、关于传承、关于爱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这永不熄灭的匠心，就像这跨越时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