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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被连绵的秋雨彻底浸透,浓得化不开。
乌云遮蔽了星月,整座城市仿佛沉入墨池,唯有雨水反刍着零星、惨淡的灯火,映出湿漉漉的、冰冷的光晕。
凉意,带着深秋特有的萧瑟,刺入肌骨。
偏僻的青石巷,远离了主街的喧嚣,寂静得只剩下雨声。
雨水沿着年久失修的黛瓦边缘,滴滴答答地落下,砸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绽开一圈圈短暂而细小的水花。慕予降背靠着湿冷滑腻的墙壁,微微仰着头,闭着眼。
她身上那件青蓝色的衣衫,此刻已被雨水洇湿了大半,紧贴着肌肤,带来阵阵寒意。
左臂的衣袖被利刃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边缘翻卷,露出底下一道不算深、却仍在缓慢渗血的伤口。
鲜血混着冰冷的雨水,在青蓝色的衣料上晕开一抹不规则的暗红,触目惊心。
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静静地靠着,呼吸轻浅,恍若未觉。
方才那场短暂的、发生在另一条暗巷中的搏杀,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除了这道口子和几处微不足道的擦碰。
她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目标,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
此刻,她仔细确认过,这条迂回曲折的死巷深处,除了她自己,再无其他活物的气息。
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冷冽气息,终于稍稍收敛、消散了一些。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空茫的眼神,是激战过后,精神骤然松弛下来的虚无。
她无意识地抬起未受伤的右手,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缠绕上腰间悬挂着的一枚银铃。
那铃铛不大,做工却极为精巧,表面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能反射出一点微弱的银光。
她的指尖感受着铃铛传来的微凉触感,轻轻拨弄,让它发出一阵几不可闻的、清脆细碎的碰撞声。
这声音极轻,却被寂静的雨夜衬得格外清晰,落入她耳中。
唯有这个声音,唯有这铃铛的触感,才能在她双手染满鲜血之后,一次又一次地确认——“慕予降”这个存在,依然清晰,并未迷失在无尽的杀戮中,变成一个无声的、麻木的幽灵。
然而,这份短暂的、属于她一个人的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一阵脚步声,从容不迫,稳定得甚至有些刻意,自身后的巷口传来,不轻不重地敲击在青石板上,穿透绵密的雨帘,清晰地落入她耳中。
慕予降瞬间绷直了身体。
空茫的眼神在刹那间被冰雪覆盖,冻结,锐利如刀。
她倏然转身,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青蓝色的残影。
腰间的铃铛因她这过急的动作,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短促而清越的锐响。
“叮铃——”
这声音,在此刻,不似安抚心灵的清泉,反而如同利刃出鞘时的锋鸣。
巷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来人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伞面微微向上抬起,恰好露出伞下人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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