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你

九月的瓯江风裹着水汽，漫过温州一中的红砖墙时，把香樟叶的影子揉碎在青灰色地砖上。白乐年攥着报到单站在教学楼前，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纸上“高一（3）班”的字迹——她刚在公告栏前核对完分班，目光还没从“新生入学测试排名”的红纸挪开，那行“白乐年，第3名”的黑色字迹还烫着眼睛，就被身后涌来的人潮推着往楼梯口走。书包侧袋里的计算器硌着腰，她下意识护了护，却没注意到前方有人停下脚步。

“同学，借过，麻烦让一下。”

清冽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时，白乐年正低头确认报到单上的教室编号，肩头突然被轻轻撞了下。她趔趄着站稳，转头就看见本摊开的数学错题本从对方臂弯滑下来，封面上用钢笔写的“函数专题（二）”格外醒目，页边还贴着浅黄的便利贴，上面写着“构造辅助函数时注意定义域”。错题本摔在地上，夹在里面的几张草稿纸散出来，上面画满了函数图像，铅笔痕迹还没擦干净。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白乐年慌忙蹲下去捡，指尖刚碰到错题本的塑封，就和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撞在一起。男生的校服袖口卷到小臂，腕间别着支黑色水笔，指腹蹭掉书页边缘的灰尘时，封面上的名字清晰落进白乐年眼里：“高二（1）班 林南乐”。字迹清隽，连每道错题旁的批注都写得整整齐齐，最后一道导数题的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对勾，旁边标着“第二次做对，速度再提5分钟”。

“没事。”林南乐的声音比刚才更轻，他把散落的草稿纸叠好塞进错题本，目光扫过白乐年手里的报到单，又落在她别在领口的银色徽章上——那是新生测试前10名的标志，“高一（3）班？”他确认了一句，抬手指了指三楼东侧，“从这个楼梯上去，三楼左转第一个教室，门口贴了班牌。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开错题本到最后一页，扯下夹在里面的便签，“这是去年我整理的高一数学重点题型，函数和集合部分标了易错点，你可以拿着参考。”

白乐年接过便签，指尖触到纸上残留的油墨味，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便签纸是浅蓝的，边缘裁得整整齐齐，上面的字迹和错题本上一样，连序号都标得清晰：“1. 集合运算注意空集；2. 函数定义域优先于解析式……”她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看见林南乐抱着错题本和几本封皮印着“竞赛”的教材转身，黑色帆布包上挂着的银色鲸鱼挂饰晃了晃，阳光落在挂饰上，折射出的光点刚好落在她的报到单上。他走得不算快，却很快就消失在“高二教学区”的指示牌后，只留下个清瘦的背影。

等白乐年找到高一（3）班的教室，刚把书包放进靠窗的空位，同桌女生就凑过来小声搭话。女生扎着高马尾，校服口袋里露着半截数学练习册，半截时带着点橘子汽水的味道：“你刚才在楼梯口是不是碰到林南乐了？”见白乐年点头，女生眼睛一亮，声音压得更低，“他可是高二（1）班的学神！上次期末考年级第一，数学和物理都是满分，听说连省竞赛的老师都夸他解题思路特别活。我姐跟他同班，说他每天早自习都会帮同学讲题，脾气超好的！”

正说着，班主任抱着一摞新书走进教室，班里瞬间安静下来。白乐年接过新发的数学课本，指尖碰到封面时，忽然想起刚才林南乐捡错题本的样子——他的手指很长，翻书时指节会轻轻弯曲，应该会很好看。她偷偷把那张浅蓝便签夹进课本第一页，刚抬头，就看见窗外的香樟树下，林南乐正和一个老师说话，手里还拿着本打开的竞赛书，阳光落在他翻动书页的指尖上，连风都好像慢了些。

下午班会结束后，白乐年抱着刚领的校服外套往宿舍走，路过公告栏时，忍不住停下看新贴的“年级优秀学生名单”。最上面一行就是林南乐的名字，照片里的他穿着校服，嘴角微微弯着，和上午那个递她便签的男生一模一样。她正看得入神，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新生？还在看名单？”

白乐年回头，就看见林南乐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瓶矿泉水，额角沾着点薄汗，应该是刚从操场过来。“嗯，”她攥紧了怀里的校服，“刚看优秀学生介绍。”林南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公告栏，笑了笑：“不用急，以后你也会出现在这上面的。”他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宿舍在东边吧？从这边走更近，别绕远了。”说完，他指了指旁边的小路，转身往教学楼方向走，鲸鱼挂饰在风里轻轻晃着，直到身影消失在香樟树荫里。

白乐年站在原地，看着那条铺满落叶的小路，又低头看了看课本里的浅蓝便签，忽然发现最后一行还藏着行小字：“遇到不会的题，课间可以去高二（1）班找我问，我一般都在。”风把香樟叶吹得簌簌响，她忽然觉得，这个刚到来的高中生活，好像比想象中更有意思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