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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

同在异乡渡旧河

泥鳅巷成功抵御寒热症的消息,如同阴霾天际透出的一缕微光,虽不足以驱散整个峪州城的绝望,却也让这潭死水泛起了一丝希望的涟漪。巷子里的居民看待祝铮和贺应维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起初对“贵人”的敬畏或对“掌柜”的依赖,而是掺杂了感激、信任,甚至是一丝近乎盲目的崇敬。

祝铮的咳嗽终于好了,手臂的伤口也只剩下淡粉色的疤痕。经历了一场大病和一场硬仗,她瘦削的身形显得更加利落,眉宇间那份精明未减,却沉淀出一种经历过风浪后的沉稳与坚韧。她依旧打理着当铺,但“生意”的性质早已改变。柜台一角常备着些常见的草药和干净的布条,邻里有个头疼脑热、小磕小碰,都习惯先来找她。她不再仅仅是个典当行的掌柜,更像是一个被推举出来的、没有实际名分的巷子主心骨。

贺应维依旧忙碌,军务、城防、与各方势力的周旋,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但他出现在泥鳅巷的频率有增无减。他不再需要任何借口,来去自然得像回自己的……另一个据点。他带来的也不再仅仅是粮食和药品,有时是一本残缺的农书(祝铮嘀咕着能不能在屋后巴掌大的地方种点菜),有时是几块质地坚硬的木头(他默不作声地帮她把当铺那扇总是不太灵光的后门修得严丝合缝),有时甚至只是一包路边买的、还热乎的炒栗子。

这日傍晚,贺应维处理完军务,踏着夕阳的余晖来到泥鳅巷。积雪消融了不少,露出泥泞的地面,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早春的微凉气息。

祝铮刚送走一位来换药的阿婆,正挽着袖子,在屋后那小块空地上,笨拙地试图按照那本农书上的图示松土。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专注的轮廓,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颊边,沾了些泥土,看上去有些狼狈,却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活力。

贺应维没有立刻出声,只是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用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偶尔停下来,对着农书抓耳挠腮的困惑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笑意。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努力经营生活的样子,比任何精心修饰的仪态都更打动他。

祝铮一抬头,看见了他,愣了一下,随即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露出一个带着泥土痕迹的笑:“你来啦?正好,快来帮我看看,这土要挖多深?这书上画得不清不楚的。”

她的语气自然亲昵,仿佛他本就该在这里,本就该参与她生活中所有琐碎的细节。

贺应维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农书,扫了一眼。他其实对农事一窍不通,但依旧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指着图示某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里,大概……一尺半吧。”

“一尺半?”祝铮瞪大眼睛,比划了一下,“这么深?这萝卜成精了要住地下宫殿吗?”

贺应维被她的话逗得眼底笑意更深,轻咳一声掩饰:“或许……此地土质不同。”

祝铮狐疑地看他一眼,忽然凑近,盯着他的眼睛:“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也不懂?”

她突然的靠近,带着阳光和泥土的气息,让贺应维心跳漏了一拍。他甚至可以看清她脸上沾着的细小尘粒。他微微后仰,耳根有些发热,强自镇定道:“略知一二。”

“信你才怪!”祝铮嗤笑一声,抢回农书,自己继续研究,嘴里还嘟囔着,“指望你们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人,还不如指望柳丫托梦告诉我呢……”

提到柳丫,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沉默了一瞬。那个名字,是心底一道永不结痂的伤口。

贺应维看着她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心中微痛。他沉默地拿起靠在墙边的另一把旧锄头,学着她的样子,开始帮她松土。动作生疏笨拙,却异常认真。

祝铮看着他挽起锦袍的袖子,露出小臂,在泥地里毫无章法地刨坑,那副样子与他平日冷峻的形象反差极大,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心底那点伤感也被冲淡了些。

“喂,贺公子,你那样会把种子都砸死的!”她笑着过去,自然地握住他攥着锄头柄的手,调整他的姿势,“手腕用力,轻一点,像这样……”

她的手心因为劳作而温热,甚至有些粗糙,覆在他微凉的手背上,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贺应维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任由她带着自己的手,一下一下,在湿润的泥土里翻出新鲜的痕迹。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暧昧的气息,只剩下锄头破土的沙沙声,和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好了,就这样,你自己试试。”祝铮松开手,退开一步,脸上也有些发热。

贺应维“嗯”了一声,依言继续,动作果然协调了不少。两人并肩劳作,偶尔交流几句关于种子、时令的猜测,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但这种沉默不再令人尴尬,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默契和安宁。

夜幕渐渐降临,星初现。一小块地总算勉强整理好了。祝铮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背,看着那方小小的、充满希望的土地,满足地叹了口气。

“饿了吧?我熬了粥,还蒸了上次你带来的腊肉。”她边说边往屋里走。

贺应维跟在她身后。小小的当铺里,油灯已经点亮,昏黄的光晕笼罩着简陋整洁的桌椅。锅里飘出米粥和腊肉的香气,温暖真实。

两人对坐在小桌旁,安静地吃着简单的晚饭。祝铮胃口很好,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地规划着要种些什么菜,甚至异想天开地想试试能不能种出辣椒来解馋。贺应维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在她问“你说是不是”的时候,点点头,或简短地应一声“可”。

吃完饭,祝铮抢着收拾碗筷,贺应维则拿起抹布,默不作声地擦桌子。配合默契,仿佛已经一起生活了许久。

收拾停当,两人没有立刻各自休息。祝铮泡了两杯淡淡的、有些苦涩的粗茶。他们搬了小凳,坐在门口,看着夜空中的疏星和泥鳅巷里零星亮起的灯火。

晚风带着凉意,祝铮下意识地裹紧了单薄的衣衫。下一刻,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祝铮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身旁的贺应维。他依旧看着前方,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动作却无比自然。

“谢谢。”她低声说,将外袍裹紧了些,上面残留的他的体温,驱散了夜寒,也让她心底泛起阵阵暖意。

“看,那颗星星挺亮的。”祝铮指着天边一颗闪烁的星辰,试图找点话题,掩饰加速的心跳。

“嗯。”贺应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又是一阵沉默,但气氛却愈发微妙。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将两人轻轻缠绕。

“贺应维,”祝铮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

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次,却是第一次如此平静地问他。

贺应维沉默了很久,久到祝铮以为他不会回答。就在她准备岔开话题时,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不知道。”他转过头,目光在夜色中深邃如潭,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但在这里,和你一起……似乎也不错。”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祝铮心湖,激起滔天巨浪。她怔怔地看着他,心脏狂跳,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应维说完,似乎也有些懊恼自己的直白,迅速移开了视线,耳根在朦胧的夜色下,泛着可疑的红晕。他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却被微烫的茶水呛到,低咳起来。

祝铮看着他难得狼狈的样子,忽然觉得心情大好,之前那点羞涩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恶作剧般的愉悦。她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贺公子,你脸红了吗?”

贺应维呛得更厉害了,放下茶杯,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眼神却没什么杀伤力,反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纵容。

祝铮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笑声清脆,在寂静的夜里传开,惊起了不远处屋檐下栖息的麻雀。

贺应维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在星光的映衬下,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他心底最后那点窘迫也消失了,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

祝铮的笑声戛然而止,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他的手很大,掌心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有些粗糙,却温暖而有力,足矣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星空下,任由手心的温度彼此传递,交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此刻的宁静。一种无需言说的情愫,在相握的指尖,在交汇的眼神里,在共同经历的生死与共中,悄然滋长,如同夜空中那颗越来越亮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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