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故事的主角叫林微，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是隔壁那个叫陈屹的少年。他们是在老弄堂里一起长大的，陈屹总爱欺负她，抢她的糖葫芦，笑她扎不好辫子，却会在下雨天把唯一的伞塞给她，自己淋着雨跑回家；会在她被别的小孩欺负时，像只小狼一样冲上去保护她，哪怕自己脸上挂了彩。林微总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阿屹哥哥”，心里认定了这辈子都要和他在一起。

十五岁那年，陈屹家出了变故，父母意外去世，他成了孤儿，被远房亲戚接走。走的那天，陈屹把脖子上戴了十几年的银锁摘下来，塞到林微手里，哑着嗓子说：“微微，等我回来，我一定回来找你。”林微攥着那枚带着他体温的银锁，哭到几乎昏厥，她看着他被塞进汽车，看着车扬尘而去，心里空了一大块。

这一等，就是十年。

十年里，林微考上了大学，留在了那座有他们回忆的城市，她守着老弄堂里的旧房子，守着那枚银锁，拒绝了所有示好的人。她总觉得，陈屹会回来的，他说过的。

二十四岁那年，林微在一场商业酒会上见到了陈屹。他变了，不再是那个带着少年气的莽撞小子，西装革履，眉眼间尽是疏离和冷漠，成了业内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林微心脏狂跳，几乎是颤抖着走上前，轻声喊：“阿屹哥哥？”

陈屹转过头，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眉头微蹙：“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林微手里的银锁几乎要被捏碎，她慌乱地把银锁拿出来，递到他面前：“你不记得了吗？这个，你当年留给我的，你说会回来找我……”

陈屹的目光落在银锁上，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让人抓不住。他很快移开视线，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抱歉，年代太久，我记不清了。”说完，便转身和身边的人交谈，再没看过她一眼。

林微僵在原地，周围的欢声笑语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奶奶给他求的平安锁，他说要送给未来的媳妇，怎么会不记得？

从那天起，林微像疯了一样想靠近他。她去他公司楼下等他，他视而不见；她打他电话，永远是忙音；她托人打听他的消息，只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很苦，拼了命才爬到今天的位置，身边似乎有一位门当户对的女伴。

直到有一次，林微在医院照顾生病的外婆，撞见了陈屹。他陪着一个中年女人在做检查，那个女人是他远房亲戚的妻子，当年接走他的人。林微听到那个女人低声说：“小屹，当年要不是林家不肯帮忙，你爸妈的事也不会……你别再想着那个林微了，不值得。”

陈屹的声音很沉，带着压抑的恨意：“我知道，我从没忘过。”

林微如遭雷击，原来他记得，他什么都记得。他只是恨她，恨林家当年没有帮他。可她爸妈当年只是普通工人，面对陈家那笔天文数字的债务，真的是无能为力啊。她想冲上去解释，可看着陈屹眼里那刺骨的冰冷，她腿都软了。

那之后，林微的身体开始变差，长期的抑郁和焦虑让她患上了严重的胃病，后来甚至查出了胃癌。她没告诉任何人，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化疗的痛苦。头发掉光了，她就戴帽子；疼得受不了，她就咬着牙哼唧。她偶尔还是会去陈屹公司楼下，远远看他一眼，就觉得够了。

有一次，她疼得晕倒在路边，被陈屹的车撞见。陈屹下车，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愣住了。旁边的女伴（也就是那位门当户对的小姐）挽住他的胳膊，娇声道：“阿屹，这人谁啊？看着好可怜。”

陈屹的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对司机说：“送她去医院。”然后便上了车，疾驰而去。

林微在医院醒来，护士递给她一张卡，说是陈先生留下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几个字：“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一刻，林微所有的坚持都崩塌了。她把银锁摘下来，和那张卡一起，托护士还给了陈屹。她开始放弃治疗，回到了老弄堂的旧房子里，安静地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弥留之际，林微躺在床上，窗外是她和陈屹小时候一起爬过的梧桐树。她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们十岁那年拍的，陈屹把糖葫芦塞给她，自己做着鬼脸。她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轻声呢喃：“阿屹哥哥，我不怪你了……真的……”

她去世后，她的外婆才联系到陈屹，把林微的日记交给了他。日记里，记满了十年的等待，记满了见到他后的欣喜与痛苦，记满了化疗时的煎熬，也记满了对他的理解和原谅。最后一页写着：“如果有来生，不想再遇见你了，太疼了。”

陈屹坐在空荡荡的旧房子里，手里攥着那本日记，还有那枚被他退回的银锁。他想起当年离开时，林微哭红的眼睛；想起她在酒会上小心翼翼喊他“阿屹哥哥”的样子；想起她晕倒在路边时毫无血色的脸……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爱意和愧疚，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所谓的恨意，不过是因为爱得太深，深到不敢承认。他以为自己报复了她，却没想到，最终惩罚的是自己。

后来，陈屹取消了婚约，守着那座老房子过了一辈子。他常常坐在梧桐树下，手里摩挲着那枚银锁，一遍遍地喊：“微微……微微……”可再也不会有那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甜甜地回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