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酸的名字是奶奶取的说听着顺耳,像田埂上随处可见的草,贱名好养活她确实像草普通得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更显眼的是她那双总没什么力气的手,还有走路时微微发沉的脚医生说过是什么神经上的问题,家里人没细讲她自己也懒得问,反正日子就是这样抬手够个高处的东西都得费半天劲更别说出去找活干。
二十岁的姑娘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潮汕老家二楼的小房间里。窗外是邻居家探出的龙眼树枝蝉鸣聒噪,屋里却静只有手机屏幕偶尔亮起的光叶酸不太爱说话,一来是说不利索,带点含糊的口音,急了还会磕巴;二来是懒连张嘴都觉得费力气网络成了她和世界唯一的接口在那里没人看得见她抬手时颤抖的弧度也没人会因为她话说不清就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她的社交账号头像是只圆滚滚的橘猫签名写着“随便逛逛那天晚上,一个叫“奈普生”的账号发来好友申请,头像是辆看不清牌子的跑车,背景是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叶酸犹豫了一下点了通过。
你好,看你主页分享的猫挺可爱。对方发来消息,时间是晚上十一点。
叶酸慢吞吞地打字嗯,邻居家的。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移动得不算快,好在不需要太大劲。
“我也喜欢猫不过家里不让养。奈普生回得很快听你说话,像是南方人?
叶酸抿了抿唇,她很少跟人聊地域,怕被问起具体在哪,更怕对方追问她的生活。但那天不知怎么,她敲下:“潮汕。”
“潮汕?听说那里美食很多牛肉丸很有名。”
看到“美食”两个字,叶酸眼里亮了亮。她虽然手脚不便,却很爱吃,奶奶做的蚝烙、普宁豆干,都是她的心头好。她打字的速度快了点嗯,好吃的多。
一来二去两人聊上了奈普生似乎总有时间,无论她是早上十点醒还是下午三点才拿起手机,总能收到他的消息他聊他见过的风景,说去冰岛看极光时冻得说不出话讲在纽约街头迷路被好心大妈送回酒店;叶酸就听着偶尔分享窗外的云形状像棉花糖或是奶奶今天做的菜太咸。
她从没提过自己的手和脚也没说过自己从没工作过每天的活动范围不超过家里那栋小楼奈普生也没问,他好像对这些琐碎的日常毫不好奇只热衷于讲他的世界又耐心听她的碎碎念。
叶酸说话不标准打字却还算顺溜,只是偶尔会有错别字奈普生从不指出来有时她自己发现了,懊恼地发个哭脸表情他就回个没事,我看懂了后面跟着个笑脸。
三个月后的一天奈普生突然问叶酸你相信网恋吗?
叶酸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没落下她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奈普生”,像个遥远的符号他的世界是飞机、派对、各国语言而她的世界是床、手机、潮汕话。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敲:“不知道。”
那我们试试?他发过来,紧接着又一条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说话的样子,虽然我没听过,但想象里应该很可爱也喜欢听你讲那些小事觉得很安稳。
叶酸的脸烫了起来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手机屏幕的光透过布料映出来像一颗跳动的星星她知道这很荒唐,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他是富二代她是连门都少出的残疾人,懒,说话还说不清。
可屏幕那端的光亮了太久久到她舍不得关掉。
她抬起有些发颤的手在键盘上敲下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