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

林凡已经在这个魔改的兽人星际世界摸爬滚打了一段时间。他逐渐习惯了没有ABO、制卡师式微、全民皆“使君”的生活。他的游戏角色等级稳步提升，对这个世界《忘川风华录》的理解也日益加深，早已收起了初来乍到时的狂妄，变得踏实而谨慎。

这天，他辛苦攒下了一波资源，准备进行一轮十连抽，希望能补强一下自己的阵容。他屏息凝神，点击了召唤按钮。流光溢彩中，几张新的卡牌浮现——大多是常见的玄阶、黄阶名士，直到最后一道紫光（地阶）闪过。

光芒散去，一位身着月白长衫、银发狐耳的少年翩然现身，眉眼温和，拱手施礼：

“使君，初次见面，在下江眠，是您的第一位名士，以后多多关照哦。”

又是地阶引导者江眠。林凡已经抽到过好几次了，虽然每次都觉得这建模和AI确实精致，但早已没了最初的新奇感。他习惯性地准备点击“确认”，安排这个“江眠”去后院种种花什么的。

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光屏的瞬间，那个刚刚完成标准开场白的“江眠”，却突然微微偏了下头，清澈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与程序化表情不符的、极细微的探究光芒。他并没有立刻进入待机状态，而是向前半步，用一种比平时更轻、更缓，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试探语气，轻轻问道：

“这位使君……观您气韵独特，莫非……是故乡之人？”

“！！！”

林凡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故乡之人？！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穿越以来，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地球人的身份，生怕被当成什么异类抓去研究。他从未想过，会在这个虚拟的游戏世界里，从一个NPC口中，听到如此直指核心的询问！

是巧合？是程序设定？还是……这个“江眠”真的知道些什么？

强烈的震惊和警惕过后，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期待涌了上来。万一呢？万一这个由“已故制卡师江眠”执念所化的名士，真的保留着某种跨越世界的联系呢？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轻易暴露，必须试探一下！他想起地球上那些谍战片、网络梗，脑中灵光一闪，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和期待，说出了那句经典的暗号：

“天王盖地虎？”

说完，他死死地盯着“江眠”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只见“江眠”那原本温润平和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错愕，随即，那双狐狸眼中骤然爆发出一种林凡从未在任何NPC身上见过的、充满鲜活生气的光彩！那是一种他乡遇故知的狂喜，一种压抑了数百年的孤独终于找到宣泄口的激动！

“江眠”几乎是脱口而出，接上了下半句，声音都带着微颤：

“宝塔镇河妖！”

暗号对上去了！

林凡的心脏狂跳，血液沸腾！真的是老乡！这个江眠，他真的知道地球！

但“江眠”的激动似乎还没完，他像是要进一步确认什么，又急急地补充了一句，这次带上了更具体的文化标签：

“南派三叔！盗墓笔记！”

“对对对！盗墓笔记！”林凡也激动得忘了形，差点想上去握住对方的虚拟手臂，“老乡！真的是老乡啊！”

确认了彼此“地球穿越者”的身份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从“使君与名士”变成了“他乡遇故知”。林凡看着眼前这个栩栩如生的“江眠”，有无数问题想问：你怎么来的？你怎么变成名士的？这世界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还没等林凡开口，“江眠”却抢先一步，凑近了些（虽然只是虚拟影像的靠近），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八卦的、与他那仙气飘飘形象严重不符的好奇表情，连珠炮似的问道：

“哎，老乡，你前世是哪儿的人啊？怎么穿过来的？猝死？车祸？还是……嗯，比较有创意的死法？”

“你前世结婚没？有对象吗？长得帅不帅？有房有车吗？”

“最重要的是——有编制吗？事业单位还是公务员？待遇怎么样？”

林凡：“？？？”

他脸上的激动笑容瞬间僵住，脑袋上仿佛冒出了一串问号。

不是……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

期待中的抱头痛哭、互诉衷肠、交流穿越生存指南呢？

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么……这么接地气？这么八婆的问题？！

编制？！他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哪来的编制！这简直是往他伤口上撒盐！

林凡的脸黑了一半，没好气地回道：“不是……你一个名士，一个数据……呃，灵性存在，关心这个干嘛？你八婆啊？！”

“江眠”被怼了也不生气，反而理直气壮地眨了眨眼：“废话！我在这儿待了几百年，见的都是兽人使君，好不容易来个地球老乡，还不许我了解一下‘娘家’的最新动态啊？编制可是宇宙的尽头，了解一下行情怎么了？”

林凡被他这番歪理气得哭笑不得，刚才那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被奇葩邻居查户口的烦躁感。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江眠”，咬牙切齿地说：“很好，友尽了！你就在卡池里待着吧，以后别想我给你喂经验书！”

说完，林凡气呼呼地操作界面，直接把刚刚抽到的这个“地阶·江眠”丢进了名士仓库的最角落，眼不见心不烦。

被塞进仓库的“江眠”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声音还能通过仓库管理界面隐约传出来，带着点戏谑和不满：

“哎哎哎，别这么小气嘛老乡！”

“聊聊嘛，一个人……呃，一个数据待久了很无聊的！”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看你那样子，前世肯定是个单身狗，没编制！”

“喂！放我出去！我还能帮你打架呢！虽然只是个地阶，但聊胜于无啊！”

“大不了……我不问编制了行不行？聊聊最新的游戏、小说也行啊！”

林凡直接屏蔽了仓库的语音提示，世界终于清静了。他坐在那里，平复着刚才过于起伏的心情。虽然被那家伙气得不轻，但内心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还是在蔓延。

他确认了一件事：这个“江眠”，即便化为了名士，其核心深处，依然保留着属于那个地球灵魂的、鲜活甚至有点“欠”的特质。他不是完全的程序，他有着自己的情绪、记忆（哪怕是碎片化的）和……恶趣味。

这让他对“已故制卡师江眠”这个存在，有了更立体、更复杂的认知。那不再只是一个历史书上的悲剧符号，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圣阶元君，而是一个真实的、会八卦、会气人、会感到孤独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林凡虽然嘴上说着“友尽”，但总会忍不住点开仓库界面，看看那个被关“禁闭”的“江眠”在干嘛。大部分时间，那个Q版小人只是坐在仓库的虚拟空间里发呆，或者摆弄一下自己的狐耳尾巴，看起来……确实有点无聊。

偶尔，林凡会心软，把他放出来做点简单的派遣任务。“江眠”倒也识趣，不再提那些扎心的问题，但总会见缝插针地聊些地球上的东西，从流行梗到美食，从国际形势到明星八卦，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紧紧抓住这唯一能与“故乡”连接的纽带。

林凡渐渐发现，虽然这个“老乡”有点烦人，但他的存在，确实缓解了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孤独感。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关系：不是亲密无间的战友，更像是……互怼的损友？或者说，是共享着一个巨大秘密的、关系有点别扭的难兄难弟。

他知道，他不可能永远把“江眠”关在仓库里。这个意外的“老乡”，注定会成为他在这个兽人星际世界旅程中，一个极其特殊且无法忽视的存在。

而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关于“江眠”身上更多的秘密，或许，也将从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相遇开始，一步步揭开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