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风流流不尽

忘川的桃花，开了又谢，已是第九千次。

客栈柜台后，白璟捻着账簿，指尖划过一行行墨迹流转的名士赊账记录，嘴角噙着懒洋洋的笑。窗外，小眠正被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拉着试穿新裁的夏衣，银发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脸上是毫无阴霾的欢喜。远处湖心亭，元君江眠与常羲对弈，林凡与叶凡在一旁观战，偶尔交谈几句，神色是历经万劫后的云淡风轻。

一切都很好。好得像是偷来的时光。

柜台一角，那枚来自战死少将的、已黯淡无光的军衔徽章，偶尔还会闪过一丝微芒，提醒着白璟，并非所有“可能”都有如此圆满的结局。那个带着满身硝烟与困惑的灵魂，最终选择了踏入轮回，带着对“人类”复杂性的惊鸿一瞥，去往新的天地。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

「迎来送往，皆是缘法。」

白璟轻叹一声，合上账簿。这句话，他说了几百年，至今才觉出其中沉甸甸的分量。他迎来过帝俊东皇这等洪荒巨擘，送往过杨玉环那般身不由己的红颜枯骨；见证过嬴政与高渐离跨越时空的无声对峙，也安抚过陈伶在梦中攥紧又松开的指尖。

这忘川，何尝不是一盏悬于万古长河之上的孤灯？照亮那些不甘沉沦的英魂，也映出他们骨血里的风流与执拗，辉煌与疮痍。

后院药鼎依旧温着，只是再无人提起“姜葱蒜”的玩笑。九道一偶尔路过，目光扫过小眠时，仍会下意识咂咂嘴，但在常羲清淡的一瞥下，终究只是哼哼两声，扛着他的猎获大步离去。江家兄弟依旧时常聚饮，只是元君面前永远只摆清茶一盏，任凭李白如何怂恿，也只淡淡道一句：“夫人不喜酒气。” 换来常羲一个不着痕迹的浅笑。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可在这忘川，那些易碎的、短暂的、被历史尘埃掩盖的，偏偏被以一种近乎固执的方式留存了下来。是庄周梦里一场不愿醒的大唐繁华？是狠人指尖一枚不肯褪色的青铜指环？是白璟掌心与另一段人生交叠的同心结？

都是，又都不是。

风流流不尽，只因执念未消，深情未死。

白璟踱步出客栈，信步走到忘川河边。河水幽深，倒映着万千星辰与名士投影，也倒映着他自己——不再是那个挣扎于ABO法则下的Omega，也不再是那个一心复仇重生的元帅，只是忘川客栈的老板，小眠的夫君，一众“不太正常”的名士们偶尔靠谱的朋友。

他看到小眠摆脱了太平公主的“魔爪”，朝他跑来，手里还捏着一块新做的桃花糕。

“阿白，尝尝！婉儿姐姐教我的！”

他接过，咬了一口，甜香满溢。抬头望去，元君与常羲已收了棋枰，并肩立于月桂树下，低声说着什么。林凡与叶凡踏月而行，似乎又在争论某个道法难题。更远处，苏轼与佛印的朗笑伴着酒香传来。

「醉卧花间，诗酒趁年华。」

这片天地，这群人，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系统”或“投影”。它自成一方世界，有桃李春风，有江湖夜雨，有帝王将相的叹息，有才子佳人的缱绻，有超越生死的神魔执念，也有柴米油盐的烟火人间。

它不完美，甚至有点“大病”，时常鸡飞狗跳，甩锅与背刺齐飞。但正是这纷杂与鲜活，构成了独属于忘川的、永不落幕的风流。

河水汤汤，带走光阴，也带来新的故事。或许明日，又会有新的星灵降临，新的执念入梦，新的传奇在这片桃源上演。

白璟牵起小眠的手，掌心温度交融。

“回家？”

“嗯，回家。”

忘川灯火长明，照见万千风流。

而他们的故事，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