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最后一丝凛冽的风雪与血腥气彻底隔绝。屋内的温暖灯光和食物残留的香气,此刻却无法驱散萦绕在两人心头的寒意。
宋愿脱下沾染了外界寒气的外套,动作比平时慢了一丝。她没有立刻去处理那锅已经停止沸腾的火锅,而是走到客厅中央,站在那里,眼神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苏潼则径直走向水槽,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她纤细却稳定的手指,仿佛要洗去追踪与杀戮带来的无形尘埃。她没有说话,只是透过厨房的玻璃隔断,静静看着宋愿的背影。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水流声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风啸。
“那种能量……”最终还是宋愿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异能体系。混乱,阴冷,带着一种……纯粹的‘湮灭’属性。”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气息在她指尖缠绕,那是她在许晴体内能量爆发瞬间,强行剥离并“编织”禁锢下来的一丝样本。这缕气息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却又顽固地存在着,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波动。
苏潼关掉水龙头,擦干手走了过来。她靠近那缕灰色气息时,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周围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度。“它在排斥我的冰系能量。”她敏锐地察觉到,“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
宋愿指尖微动,那缕灰色气息被无形的力量压缩、包裹,最终凝结成一颗只有米粒大小、毫不起眼的灰色珠子。她将其小心地放入一个特制的金属小盒中。“这是唯一的实物线索。许晴的死,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更麻烦的开始。”
她走到作战桌前,拿起笔,在原本标记着许晴名字的位置,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并在旁边写下了“种子?”和“盛宴?”。
“‘种子已播撒’,”宋愿重复着这句话,笔尖在纸上轻轻敲击,“我们,或者说所有‘重生者’,就是被播撒的‘种子’?那‘盛宴’是什么?供养谁的盛宴?我们挣扎求生,复仇雪恨,难道最终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个推测让人不寒而栗。
苏潼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地图上那个巨大的问号,声音清冷:“如果我们是‘种子’,那么‘播种者’是谁?那个在许晴‘梦’里说话的存在?”
“可能性很高。”宋愿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而且,许晴触发‘自毁’的机制,是当她试图透露关于‘梦’和那个‘声音’的信息时。这说明,‘播种者’不希望我们知晓它的存在,或者,不希望在现阶段知晓。”
“它在观察。”苏潼一针见血。
“对,观察‘种子’的生长情况。”宋愿眼神锐利起来,“那么,我们偏不能如它所愿。”
被动地接受命运,从来不是她们的性格。前世被背叛惨死,今生重活一世,若最终还是他人棋盘上的棋子,那这重生有何意义?
“接下来,”宋愿看向苏潼,“我们需要做几件事。”
“第一,全力提升实力。我的‘编织’能力需要更深入的开发和练习,你的冰系也一样。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有资格去探寻真相,甚至……掀翻棋盘。”
苏潼点头,指尖一枚冰晶瞬间凝结、变形,从尖锐的菱形化为一片完美的六角雪花,展示了惊人的控制力。“明白。”
“第二,主动收集信息。许晴不是唯一的‘种子’。我们需要找到其他‘重生者’,确认他们是否也有类似的‘梦’,或者是否触发了别的‘机制’。这很危险,但必要。”
“第三,”宋愿的目光落回那个金属小盒,“研究它。弄清楚这种能量的本质。这可能是我们理解‘播种者’和‘盛宴’的关键。”
苏潼沉默片刻,开口:“还有一个地方,或许有线索。”
宋愿看向她。
“许晴临死前,除了那个梦,眼神曾无意识地瞟向西南方向。”苏潼回忆着当时的细节,“虽然很短暂,但我注意到了。那个方向,除了他们临时落脚的车库,再往远……是城西的老工业区,有一个战前废弃的大型冷链物流中心。”
一个在末世前储存大量物资,尤其是需要低温保存物资的地方,在灰雪降临、极寒蔓延的末世初期,无疑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据点。许晴下意识看向那里,可能不仅仅是因为物资。
“你觉得那里可能还有其他‘种子’,或者……与‘播种者’相关的东西?”宋愿若有所思。
“不确定。但值得一看。”苏潼道,“许晴小队状态那么差,却冒险来攻击我们,除了觊觎我们的物资,或许也有不得不尽快获取更多资源,前往某个目的地的压力。”
逻辑上说得通。
宋愿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休整一晚。明天天亮后,我们去那个物流中心看看。”
夜色渐深,安全屋外的风雪似乎永无止境。
宋愿坐在电脑前,尝试分析那缕灰色能量的数据,虽然进展缓慢。苏潼则在旁边的空地上练习着异能的精细操控,冰晶在她周身飞舞、组合,演化出各种形态。
她们没有再交谈,但一种无形的默契和紧迫感在空气中流淌。
复仇的快意已经被更大的疑云冲淡。手刃许晴,只是清理了前世恩怨的一笔旧账。而如今,她们面对的,是一个笼罩在末世迷雾之上的、更深沉的阴影。
重生,并非恩赐,而是一场资格未知的残酷试炼。
她们必须在这场试炼中活下去,并找出真相。
宋愿关闭电脑,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被灰雪笼罩的、死寂的城市。玻璃映出她平静却坚定的侧脸,以及身后苏潼那清冷而专注的身影。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想做什么……”宋愿在心中低语,眼神锐利如刀。
“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