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并未带来光明，只是将无尽的灰暗染上了一层更显压抑的铅灰色。安全屋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一道缝隙，宋愿凝视着窗外被厚厚灰雪覆盖的死寂世界。能见度依旧很低，呼啸的风卷起雪沫，如同为这片废墟唱着永恒的挽歌。
“风向西北，风速略有减弱，但雪层下掩埋物增多，移动难度会加大。”苏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已经整装完毕，白色的防风外套与外面的雪色几乎融为一体，腰间的冰锥泛着幽冷的蓝光。
宋愿转身，点了点头。她也已准备就绪，深灰色的外套，必要的装备，以及那个贴身存放着灰色能量样本的金属小盒。作战桌上摊开着城市地图，通往城西老工业区冷链物流中心的路线已经被她用红笔标出。路线迂回，刻意避开了几处前世记忆中早期就爆发严重混乱或被强大变异体占据的区域。
“走应急通道，从北面出小区。尽量利用残存建筑和地形掩护。”宋愿最后确认了一遍计划，“保持感知全开，任何异常都不要放过。”
苏潼“嗯”了一声，指尖一缕寒气溢出，在她掌心凝结成一只结构精巧、翼展不过巴掌大小的冰晶飞鸟。飞鸟扑棱着翅膀，悄无声息地穿过宋愿特意打开的一条窗缝，融入外界的风雪中。“先行侦察，视野共享。”
这是她昨夜练习的成果之一，将异能凝聚成具有简单侦查功能的造物。
两人再次检查了随身装备和武器，确认安全屋所有防御系统运行正常后，悄然进入了那条隐蔽的应急通道。
通道出口外，是一个半塌的车库。寒气如同无数细针，瞬间刺穿了衣物，试图掠夺体温。宋愿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无形的感知力如同水银泻地，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编织成一张覆盖方圆近百米的预警网络。物质的轮廓、能量的细微波动、甚至是雪层下空洞的位置，都在她脑海中形成模糊的映象。
“这边。”宋愿低语，率先迈步，选择了一条贴着断墙残垣前进的路线。她的脚步落在积雪上，几乎悄无声息，仿佛她自身的重量和存在感都被某种力量“编织”得更加轻盈、更不易被察觉。
苏潼紧随其后，她的动作同样轻灵，冰系异能让她对寒冷的环境有着天然的适应力，甚至能借助飘落的雪花感知更远处的动静。她的目光锐利，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侧翼。
那只冰晶飞鸟传回的视野碎片，也同步共享在两人的脑海中——白茫茫的一片，倒塌的广告牌，被雪掩埋的车辆残骸，空荡死寂的街道，暂时没有发现大规模活物移动的迹象。
城市仿佛真的死去了。
她们沉默而迅速地移动着，像两道在灰色画布上滑动的剪影。途中，宋愿的感知网络数次捕捉到微弱的生命反应，通常是一些躲在建筑废墟深处、因为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幸存者，或者是一些在垃圾堆中翻找食物的、眼神麻木的人们。她们没有停留，也没有惊动任何人。末世初期，人心比变异体更加难测。
行进约一小时后，她们遇到了一片被大量坍塌建筑碎块和扭曲车辆堵塞的宽阔路口。这里显然是末世降临时恐慌踩踏和连环撞击的结果，形成了一道难以直接逾越的障碍。
“绕路需要多花至少四十分钟，而且会靠近那个小型商业区，不确定因素太多。”宋愿评估着情况，目光落在那些堆积如山的废墟上。
苏潼走上前，伸出手按在积雪覆盖的混凝土块上，寒气顺着她的掌心蔓延，迅速探查着内部结构。“结构不稳定，强行开辟通道可能引发二次坍塌。”
宋愿没有回答，她闭上眼，全力催动“编织”能力。这一次，她并非要“拆解”或“重组”如此庞大的障碍物——那超出了她目前的能力范围。她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深入废墟的缝隙和连接处，寻找着那条理论上存在的、承重结构最微妙、最可能安全通过的“路径”。
几秒钟后，她睁开眼，指向障碍物中段一个不起眼的、被一辆侧翻公交车和几块预制板卡住的狭窄空隙。
“那里。内部有三处关键支撑点已经处于临界状态，但如果我们能瞬间‘加固’它们零点五秒，并在穿过时‘微调’上方两块悬空碎石的坠落轨迹，就能创造出一个短暂的通行窗口。”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精细的操作计划，需要对时机和能力有着毫秒级的精准控制。
苏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没有丝毫犹豫：“我负责冻结并短暂加固你标记的那三个点。通过时，上方落石的轨迹交给我。”
“好。我数三下。”宋愿集中精神，无形的力量开始在她指尖汇聚，如同无数看不见的丝线，连接向那三处脆弱的支撑点。
“一。”
苏潼掌心对准目标区域，极寒能量开始凝聚。
“二。”
宋愿的“丝线”绷紧，做好了“瞬间强化”的准备。
“三！”
就在宋愿吐出最后一个数字的刹那，她指尖微动，那三处濒临崩溃的支撑点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韧性，短暂地稳定下来！与此同时，苏潼释放的寒气如同精确制导的冰蛇，瞬间缠绕上去，将其冻结成一个临时的整体！
就是现在！
两人身形如电，一前一后，如同滑翔的雨燕，瞬间射向那道狭窄的空隙！
就在她们身体没入空隙一半的瞬间，上方的两块巨石因为下方结构的短暂改变而失去了平衡，轰然坠落！
但苏潼早已准备，她头也不回，反手向上挥出！两道凝练的冰蓝色光环后发先至，精准地撞击在巨石下坠轨迹的侧面！
“砰！砰！”
巨石下坠的方向被微微偏转，带着巨大的声势，擦着她们身后的废墟边缘砸落，激起漫天雪尘！
而宋愿和苏潼，已经安然穿过了障碍，落在了另一侧相对空旷的街道上。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却如同在刀尖上跳了一场精准而致命的舞蹈。
两人停下脚步，微微喘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锐芒。能力的配合，似乎比预想的更加默契。
宋愿的感知网络再次铺开，确认周围安全。她看向西南方向，那里，老工业区的轮廓在灰雪中若隐若现。
“还有不到三公里。”宋愿说道，声音平静，仿佛刚才的惊险只是寻常。
苏潼点了点头，重新凝聚起一只冰晶飞鸟，令其向前飞去。
她们继续前行，脚步未停。
然而，就在她们离开那片障碍区不久，在她们原本计划绕行会经过的那个小型商业区边缘，一栋半塌的商场三楼，一双浑浊而充满贪婪的眼睛，正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死死盯着她们消失的方向。那双眼睛的主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低笑，他（或者说，它）的脚下，散落着几具被啃噬得残缺不全的人类骸骨。
风雪依旧，掩盖了追踪者的足迹，也掩盖了潜伏者的低语。
通往物流中心的路，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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