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旧港区笼罩在一种与城市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死寂中。这里的空气中除了灰雪的冰冷，还混杂着浓烈的海腥味、铁锈的金属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烂海藻的甜腻恶臭。高大的龙门吊如同巨人的骨骸，锈迹斑斑地矗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巨大的货轮倾斜着搁浅在码头边，船体上覆满了灰雪和某种暗绿色的黏腻附着物。
宋愿和苏潼沿着废弃的铁轨和堆积如山的破损集装箱悄然前进。宋愿的感知网络如同无形的声呐，谨慎地扫描着周围。这里的能量环境更加混乱，游离的灰色能量似乎与某种潮湿、阴冷的未知能量交织在一起，让人极不舒服。
“空气里的水分……有异常。”苏潼低声说道，她指尖萦绕的寒气在接触到这里的湿气时，竟然产生了一丝微弱的、不受控制的冻结反应，仿佛水分子本身就被某种力量“污染”了。
宋愿点了点头，她也感觉到了。这里的物质结构似乎也更加脆弱，锈蚀的程度远超正常。“小心水域，老陈的警告不是空穴来风。”
她们按照老陈提供的路线，迂回穿行在庞大的码头仓库群阴影中。偶尔能看到一些在废墟中翻找的、衣着破烂、眼神麻木的“拾荒者”，他们看到全副武装的宋愿和苏潼，大多迅速躲藏起来，但也有几个远远地投来不怀好意的窥探目光。
没有发生冲突，但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始终萦绕。
终于，三号码头B-7仓库那巨大的、带有斑驳编号的蓝色铁皮屋顶出现在视野中。仓库看起来比周围的建筑要完整一些，大门紧闭，周围散落着一些被巧妙布置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警戒装置——断裂的鱼线连着空罐子，不起眼的角落里藏着反射镜片。
“防御做的不错。”宋愿评价道，示意苏潼停下。她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拿起无线电：“老陈，我们到了，在仓库西侧集装箱堆放区。”
几秒钟后，仓库侧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身上套着沾满油污工装裤的老者探出头来，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朝她们招了招手。
“快进来！”
宋愿和苏潼迅速闪身而入。门在后面立刻被关上，并传来了好几道门栓落下的声音。
仓库内部空间巨大，被改造成了一个杂乱却功能分明的据点。一边是生活区，堆放着简单的床铺和炊具；另一边则是工作区，摆满了各种拆解到一半的电子设备、仪器仪表、焊接工具，以及几个还在运行的、依靠蓄电池和一个小型风力发电机供电的电脑屏幕。空气中弥漫着松香、机油和一股……淡淡的咸腥味。
老陈，看起来大约六十岁左右，身材干瘦，但眼神锐利，手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和细微的伤痕，一看就是常年摆弄精密器械的人。
“东西呢？”老陈迫不及待地问，目光灼灼地盯着宋愿背后的背包。
宋愿没有立刻交出零件，而是平静地打量着他和环境。“情报。”
老陈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脑袋：“对对对，先付‘定金’。”他走到一台电脑前，快速调出几张地图和标注文件。
“旧港区，现在主要有三方势力。”老陈指着地图，“一是盘踞在五号码头废弃邮轮上的‘水鬼帮’，人不多，但心狠手辣，擅长水下活动，据说他们的头领有点邪门。二是分散在各仓库的‘拾荒者’团伙，乌合之众，但人数最多，为了点吃的就能拼命。三嘛，”他顿了顿，脸色凝重起来，“就是‘水里那东西’。”
他调出一段模糊的、显然是远程拍摄的视频。画面晃动，显示着浑浊的海水，一个巨大的、模糊的、长满类似藤壶和触须的阴影从深处一闪而过，伴随着一种被设备记录下来的、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嗡鸣声。
“这东西出现大概一个月了，活动范围在扩大。它会攻击靠近水域的任何活物，包括‘水鬼帮’的人。更诡异的是，”老陈压低声音，“我监测到，它似乎能发出一种特殊频率的声波，与你们让我注意的那种异常信号……有部分重叠！”
宋愿和苏潼心中同时一凛！又一个与异常信号相关的存在！
“它是什么？变异体？还是……”宋愿追问。
“不清楚。”老陈摇头，“我尝试用声呐探测过，但信号被严重干扰。它的能量反应很奇特，不像纯粹的生物，也不像冰核那种能量构造体，更像是一种……活着的、不断生长的‘污染源’。”
他指了指仓库角落几个密封的水箱：“我取过靠近岸边的水样，里面的微生物群落发生了恐怖的畸变，而且充满了惰性的灰色能量残留。我怀疑，那东西本身，可能就是灰色能量与海洋环境结合后，催生出的某种……‘温床’或者‘母体’。”
温床？母体？这比单个的冰核威胁更大！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如同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同时，老陈布置在码头边的几个水下运动传感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老陈脸色大变：“不好！它被引过来了！可能是你们过来时的动静，或者……它感知到了你们身上的能量！”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时间，宋愿的感知已经捕捉到了码头水域下方，一个庞大、充满恶意、并且正在快速上浮的能量源！
“上二层！”老陈吼道，率先冲向一旁的金属楼梯。
宋愿和苏潼紧随其后。就在她们踏上楼梯的瞬间，仓库面向码头的那扇巨大的卷帘门，猛地向内凸起、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仿佛有什么巨物在外面狠狠撞击！
“砰！！！”
厚重的卷帘门竟然被硬生生撞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浑浊、散发着恶臭的海水裹挟着断裂的木屑和金属碎片倒灌进来！而在那翻涌的水流中，数条粗壮、滑腻、覆盖着暗绿色鳞片和蠕动触须的巨大触手，如同来自深渊的魔怪，蠕动着探入仓库，朝着她们的方向席卷而来！
水下的阴影，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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