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六月,风总是带着一股黏腻感,像是在人皮肤上裹了一层透明胶膜。英华娱乐艺人部的玻璃幕墙把午后三点的阳光切割成菱形的碎片,洒在已经磨旧的地毯上,像是撒了一把没有融化的金砂糖。空调出风口吹出的风带着复印机卡纸的焦味,混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顺着走廊灌进每一个敞开的办公室门。
“风音那个朴羽晨,知道不?就是之前唱《雾岛》爆红的那个,听说他要带英华的十八线新人拍戏!”小A把咖啡杯重重地蹾在工位上,棕色液体溅了几滴在桌垫上的爱豆海报上,她浑然不觉。指尖捏着刚打印出来的艺人行程表,眼影上银色的亮片随着手势晃得人眼花。“上周我去片场送文件的时候,亲眼看见那新人了,站在补光灯下就像浸了水的硬纸板,头都不敢抬。朴羽晨图什么?难道真的是后台硬?”她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屑,声音又压低了些,“听说那新人连基础台词都背不下来,昨天试镜还忘词了,朴羽晨的脸当场就黑了,要不是导演拦着,估计直接就走人了。”
隔壁工位的林姐正对着小镜子用眉笔补妆,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眉尾画出一道锋利的弧度:“资本塞来的关系户呗。朴羽晨这两年势头多猛啊?刚从epx-s退团就接了三个高奢代言,现在居然接这种扶贫戏,肯定是拿了好处。”她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语气里透着八卦的兴奋,“听说那新人昨晚试镜时,导演都气得差点摔剧本了。”
当议论像碎玻璃似的飘到休息室时,冉陈正坐在化妆镜前,指尖捏着一块卸妆棉,反复擦拭着颧骨处的修容。镜子里的男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只是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昨晚为团队改舞台方案熬到凌晨三点,电脑屏幕的冰冷光还印在眼底没散去。
小贝捏着腮红刷推门进来,粉扑上的杏色细粉飘了点在冉陈手腕的表带上。那表是块旧款运动表,表带边缘已经磨得发毛,表盘上印着早已解散的男团logo——这是当年冉陈作为主唱活动时,粉丝众筹送的出道三周年礼物。
“小冉陈,修容再打重点。”小贝把腮红刷搁在化妆台的收纳盒里,指尖点了点镜子里冉陈的脸,“镜头吃妆,苹果肌这么高,不上点阴影,上镜就跟脸肿了一样。”
冉陈抬眼,镜子里的自己眼尾微微下垂,带着几分未睡醒的倦意。他抬手挡开小贝递过来的修容刷,指腹轻轻蹭过颧骨处的灰棕色阴影,指尖沾了点粉,在手中碾了碾:“脏。”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似的。“你以前给我化《星途》打歌舞台妆时,从不会把轮廓打得这么锐。”
小贝的动作顿了顿,视线落在冉陈腕间的旧表上,又飞快移开,拿起散粉刷随意扫了扫化妆台:“那是舞台妆,要的是远距离看得清的轮廓感。现在是给新人化日常妆,能一样吗?”他的语气软了些,“你这审美啊,都退圈两年了还没改过来……对了,你带的那个小祖宗,端木睿,快四点了还没来。程延羽已经在群里@你三回了。”
冉陈没接话,指尖摩挲着手机壳边缘的划痕——那是上次带新人跑活动时被粉丝挤得撞在栏杆上磕的。手机屏幕亮着,团队群里的消息停留在十分钟前:【冉哥,端木再不来,拍摄赶不上了】。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又抬头看向窗外。写字楼外的云飘得很慢,像粘在天上似的,恍惚间竟和两年前他在打歌舞台升降台上看到的后台天花板云纹装饰重合了。那时候他还是站在聚光灯中央的冉陈,而不是如今这个替新人收拾烂摊子、连化个妆都要被反驳“不懂镜头”的经纪人。
“知道了。”他终于开口,把手机揣回兜里,指腹无意识地摸了摸连帽衫领口——那里还留着当年舞台服烫印的痕迹,虽然洗了无数次,但仍然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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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云顶花园公寓里,阳光穿过米白色的纱帘,像融化的蜂蜜般淌在床铺上。端木睿侧躺着,脸埋在绣着小雏菊的枕头上,浅金色的头发散在枕套上,像是撒了一把揉碎的浅金纱线。程延羽摔门的声音震得墙上相框中的团队合照晃了晃。照片里,端木睿站在最边上,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目光却飘向镜头外——但此刻赖床的模样,半点乖巧的气息都没有。
“端木睿!给我起来!”程延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咬牙切齿的无奈,“今天拍团综宣传照!你再睡,C位就给江璟言了!”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露出半张脸。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鼻尖泛着点粉,活像个刚睡醒的小猫。他嘟囔着,声音含混甜腻:“就两分钟……程子哥,就睡两分钟,我昨晚背歌词背到三点……”
话音刚落,门外没了声响——程延羽清楚,这“两分钟”大概率要变成半小时。他靠在走廊墙上,掏出手机准备给冉陈发消息,指尖刚敲下“端木还没起”,就听见客厅里传来苏羡打哈欠的声音。
客厅的L型沙发已经被坐出了坑。苏羡瘫在沙发扶手上,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栽,怀里抱着草莓抱枕,差点滑下去;江璟言坐在中间,手里拿着本乐谱,指尖轻轻点着音符,但眼神却失焦;顾辞言靠在另一边,腿交叠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沙发扶手的皮质纹路,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透着股凉薄的劲儿;白鹿汐和颜语挤在单人沙发上,前者低头刷手机,后者盯着天花板发呆;沈书瑞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腿,手里拿着一本漫画,却迟迟没翻页。
直到程延羽的脚步声传来,苏羡才猛地直起身,连怀里的草莓抱枕掉在地上都没察觉。“队长!他还不起!四点了,拍摄场地催了三回了!C位和高音怎么办?队里只有他能唱High C!”
程延羽走到茶几旁,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心底的火气。他故意把杯子底磕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语气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不来正好,省得浪费经费。C位让江璟言上,他昨天练舞练到最晚,动作标准;高音部分顾辞言顶一下,你音域够。”
“我看不如直接把他踢出去算了。”顾辞言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刀,“新来的那个练习生,叫徐延安的,不是挺合适?留过学,镀过金,人设比端木睿这张懒床强多了。”
“徐延安?”苏羡立刻凑过去,压低声音几乎贴到顾辞言耳边,“可别被他那绅士人设骗了!上周我在公司茶水间听见他跟经纪人打电话,要让富婆给他买最新的游戏机……跟之前塌房的那个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是个靠富婆包养的小白脸罢了。”顾辞言冷哼一声,指尖掐了掐眉心。话音未落,楼梯上便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极轻,像小猫踩在地毯上,一步步地挪下来。
白鹿汐放下手机,撇了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楼梯上的人听见:“哟,终于舍得下来啦?还以为要等到天黑呢,真是金贵得很。”
端木睿从楼梯上缓步下来,身上还穿着那件浅蓝色的小熊睡衣,领口滑落了些,露出半截细白的脖颈,锁骨处有浅浅的凹陷。他伸了个懒腰,胳膊举过头顶,袖子往上缩,露出手腕上那条细细的红绳——那是去年粉丝送的,已经戴了一年,绳结都磨白了。他对白鹿汐的讥讽充耳不闻,嘴角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声音软绵绵的,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鼻音:“早上好呀~”
客厅里的人都没说话。沈书瑞最先抬起头,目光停在端木睿的头发上。阳光恰好穿过纱帘,洒在他浅金色的发丝上,碎光顺着发梢流淌,像撒了把碎钻。端木睿垂眼时,睫毛颤了颤,投下的阴影落在脸颊上,像只刚睡醒的小奶猫,温顺得让人想伸手摸一摸。
“早安呀,小可爱。”沈书瑞无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端木睿的发梢,又意识到动作太过突兀,停在半空,却舍不得收回来。那头发软得像云朵,比他怀里的漫画书封面还要绵柔。
颜语坐在沙发上,指尖绞着沙发巾的流苏。沈书瑞眼底的温柔太明显了,像盛了半杯温水,晃一晃都能溢出来。他脑子里瞬间转起撮合的念头:这两人也太配了吧?一个软萌,一个温柔,要是成了一对,喜糖一定要让他们给自己留头等座!到时候还能帮他们拍情侣vlog,肯定能火……越想越激动,甚至开始琢磨如何制造独处的机会。
“书瑞今天怎么这么温柔呀。”端木睿愣了一下,没躲,反而微微歪了歪头,浅金色的头发滑到脸颊边。洛熙刚好从厨房端出一杯牛奶,看见他的头发乱得像鸡窝,自然地伸手帮他顺毛——指尖刚碰到发顶,端木睿忽然回头朝他笑了笑。
那一刻,客厅里的呼吸似乎都停住了。
阳光落在端木睿的侧脸上,将他的轮廓映衬得格外小,下颌线柔和得像奶油抹过;眼尾微微上挑,却没有丝毫攻击性,反而透着股无辜的软;嘴唇是浅粉色的,嘴角弯起时,像画出来的小月牙。
“他脸好小……像蔡徐坤?”苏羡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变尖了。
“不对不对。”白鹿汐立马反驳,瞪圆了眼睛,“像那个退圈的男明星!MS那个,叫什么……金允澈!对,金允澈!”
端木睿的指尖轻轻划过发尾,那缕浅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了闪。他脸上的笑意浅了些,却依旧温和,声音低了下来,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我的韩文名,是金允澈。”
“金允澈?”程延羽手中的玻璃杯差点滑落,褐色液体溅在虎口上他都没察觉——那个MS的传奇人物?当年以solo身份出道,一首歌横扫音源榜,却在最火的时候突然退圈,只留下一句“想去找属于自己的舞台”的金允澈?
沈书瑞的指尖仍停在端木睿的发梢,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原来传说中的MS传奇,居然是这样的……像只被阳光晒暖的小猫咪,温顺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