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媛在玄关换鞋时，指尖触到了鞋柜里冰凉的相框。相框边缘积了层薄灰，里面的照片却依旧鲜亮——她和江叙并肩站在大学银杏道上，他穿着白衬衫，她扎着高马尾，两人笑眼弯弯，连飘落的银杏叶都像是带着暖意。
“又在看这个？”江叙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刚结束视频会议，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眼底是化不开的倦意。
吴梦媛慌忙将相框塞回原位，指尖在衣角蹭了蹭，轻声说：“没什么，就是看到有点灰尘，想擦擦。”
江叙没再追问，走到沙发旁坐下，随手拿起平板处理工作。客厅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还有空调出风口微弱的气流声，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样的沉默，已经成了他们近一年的常态。
三年前，江叙创业初期，吴梦媛辞掉了前景不错的设计工作，陪着他挤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那时候日子苦，却总有说不完的话。江叙会在加班到深夜后，煮一碗加了两个蛋的面条，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揉她的头发：“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她也会在他失意沮丧时，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江总这么厉害，这点困难算什么？大不了我们再回到出租屋，我还给你煮面条。”
可如今，江叙的公司越做越大，他们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大平层，生活条件好了，心却好像隔了一堵厚厚的墙。
“下周我要去上海出差，大概半个月。”江叙突然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平板屏幕上。
吴梦媛捏着围裙的手指猛地一紧，抬头看他：“这么久？能不能……能不能不去？”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最近江叙出差越来越频繁，每次回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更远一分。
江叙终于抬起头，眉头微蹙：“项目很重要，推不掉。”他顿了顿，补充道，“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约朋友出去玩，或者报个兴趣班。”
“我不是无聊，”吴梦媛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眶有些发热，“我是想你多在家待待。”
江叙的眼神暗了暗，没再接话，重新低下头处理工作。键盘声再次响起，像是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吴梦媛转身走进厨房做饭的兴致。以前她总喜欢变着花样给江叙做菜，他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还会抱着她说：“我家梦媛的手艺，比五星级酒店还好吃。”可现在，他要么深夜才归，要么干脆不回，家里的餐桌，大多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她还是煮了他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番茄炒蛋，摆上桌时，饭菜还冒着热气。“吃饭了。”她轻声喊。
江叙应了一声，却没立刻起身，直到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才慢悠悠地走过来。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嚼了两口，说：“有点咸了。”
吴梦媛的心猛地一沉。她记得他以前最喜欢吃偏咸的糖醋排骨，每次都要拌着米饭吃两大碗。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涩，低声说：“那我下次少放点儿盐。”
“不用了，”江叙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看了看，“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吃吧。”说完，他转身又走回了客厅，留下吴梦媛一个人坐在餐桌前，面对着一桌子渐渐冷却的饭菜。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吴梦媛坐在沙发上，看着江叙忙碌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去年他生日那天。她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亲手给他织了一条围巾，还订了他一直想去的餐厅。可那天他临时说有应酬，直到凌晨才醉醺醺地回来，看到桌上的蛋糕和围巾，只是随口说了句“谢谢”，便倒头就睡。
那条围巾，他后来再也没戴过，被放在衣柜的最底层，和她的满心期待一起，落了灰。
“江叙，”吴梦媛鼓起勇气开口，“我们能不能谈谈？”
江叙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不耐：“谈什么？我现在很忙。”
“谈我们。”吴梦媛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们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多久没有一起出去散散步，或者看一场电影了？”
江叙皱紧眉头：“梦媛，我现在打拼都是为了这个家，我每天累死累活，不是为了跟你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无关紧要？”吴梦媛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在你眼里，我们的感情就是无关紧要的吗？江叙，我要的不是大房子，不是名牌包，我要的是你能多陪陪我，是我们能像以前一样，有说不完的话。”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江叙的声音冷了下来，“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我给你提供了最好的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不满足！”吴梦媛站起身，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江叙，你根本不懂我想要什么。你以为给我物质上的东西，就是对我好吗？你有没有问过我，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江叙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很快被烦躁取代：“我没时间跟你争论这些，我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说完，他转身走进了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扇门，不仅关上了书房的入口，也关上了吴梦媛的心。她瘫坐在沙发上，肩膀不住地颤抖，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像是在为她哭泣。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陷入了冷战。江叙依旧早出晚归，有时甚至直接住在公司。吴梦媛每天还是会做好饭菜，等他回来，可大多数时候，饭菜都凉透了，也没能等回他的人。
直到江叙出差的前一天晚上，他罕见地早早回了家，还带回了一个精致的礼盒。
“这个给你。”他把礼盒递给吴梦媛，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吴梦媛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她拿起项链，指尖冰凉，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很贵吧？”她轻声问。
“还好。”江叙坐在她身边，这是他们冷战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上海那边有个晚宴，你要是想去，可以戴上。”
“我不去了。”吴梦媛把项链放回礼盒，“你自己注意安全。”
江叙沉默了片刻，说：“梦媛，对不起。前几天我说话语气不好。”
吴梦媛转过头，看着他眼底的歉意，心里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江叙，我不是怪你忙，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们越来越远了。”
“我知道。”江叙的声音低沉，“等这个项目结束，我就好好陪你，我们去旅游，去你一直想去的大理，好不好？”
吴梦媛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愿意相信他，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第二天，吴梦媛去机场送江叙。他过安检前，回头看了她一眼，说：“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她笑着点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江叙走后，吴梦媛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的轨迹，只是心里多了一份期待。她每天都会看天气预报，关注上海的天气，会在晚上给他发一条信息，提醒他按时吃饭，注意休息。
江叙很少回复，偶尔会回一句“知道了”或者“放心”，简短得让人心寒。
一周后，吴梦媛的闺蜜林薇来看她。看着她日渐憔悴的样子，林薇忍不住说：“梦媛，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江叙现在心里根本没有你，你看看你，为了他，把自己活成了什么样子？”
“他只是忙，”吴梦媛反驳道，语气却有些不坚定，“他说等项目结束，就陪我去大理。”
“忙？再忙也不会连回复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吧？”林薇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你自己看，这是昨天有人在上海的晚宴上拍到的，江叙身边站着的是谁？”
照片里，江叙穿着笔挺的西装，身边站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人，两人举止亲密，江叙看向她的眼神，是吴梦媛许久未见的温柔。那个女人，吴梦媛认识，是江叙公司的合作伙伴，苏曼妮。
吴梦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她一直告诉自己，江叙和苏曼妮只是工作关系，可照片里的画面，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刺穿了她的谎言。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林薇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地说，“梦媛，别再骗自己了，这样的感情，不值得你留恋。”
吴梦媛摇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可能，他说过会陪我去大理的，他说过的……”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江叙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江叙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背景里还有隐约的音乐声。
“江叙，你在哪里？”吴梦媛的声音颤抖着，几乎不成调。
“在应酬，怎么了？”
“应酬？和苏曼妮一起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江叙略显不耐的声音：“是，怎么了？我们在谈工作。”
“谈工作需要靠那么近吗？谈工作需要用那种眼神看她吗？”吴梦媛的声音陡然提高，“江叙，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陪我，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吴梦媛，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江叙的声音冷了下来，“我都说了，我们是在谈工作，你不要听别人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吴梦媛笑了起来，眼泪却流得更凶，“照片都拍下来了，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江叙，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江叙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失望，“我现在没空跟你说这些，先挂了。”
“江叙！”吴梦媛哭喊着，可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手机从手中滑落。原来，所有的期待，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他说的陪伴，他说的大理，都只是敷衍她的谎言。
接下来的几天，吴梦媛像是丢了魂一样，不吃不喝，整日躺在床上。林薇担心她，一直陪着她，给她做饭，劝她看开点。
“梦媛，为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林薇坐在床边，给她擦着脸，“你那么优秀，离开他，你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吴梦媛看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想起了和江叙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的时光，那些海誓山盟，如今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
江叙出差回来的那天，吴梦媛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她没有去机场接他，而是坐在客厅里，等他回来。
江叙推开门，看到客厅里放着的行李箱，愣了一下。“你要去哪？”
“我搬走。”吴梦媛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眼底没有了往日的爱意，只剩下疲惫和释然。
江叙皱紧眉头：“就因为那张照片？我都说了，我和苏曼妮只是工作关系。”
“不止是因为照片。”吴梦媛站起身，看着他，“江叙，我们之间的问题，早就存在了。你忙着你的事业，我等着我的陪伴，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交点了。”
“我知道我以前忽略了你，”江叙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我可以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陪你去大理，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吴梦媛躲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太晚了，江叙。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她拿起行李箱，“这个房子，还有里面的东西，都留给你。祝你前程似锦。”
“梦媛！”江叙看着她的背影，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你真的要走吗？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吴梦媛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再见，江叙。”
她推开门，外面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冰凉刺骨。她没有打车，只是拖着行李箱，慢慢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曾经承载了她所有幸福和期待的房子，如今在大雪中显得格外冷清。她知道，从她推开门的那一刻起，她和江叙的过去，就像这落在地上的雪花，终究会融化，会消失，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被遗忘。
她吸了吸鼻子，擦掉脸上的泪水，转身继续往前走。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许多。也许未来的路会很难，但她知道，她必须学会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远处的路灯亮了起来，在雪地里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吴梦媛握紧了拳头，一步步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她要为自己而活，再也不要做那个在等待中消耗自己的吴梦媛了。
冬雪覆盖了来时的路，也覆盖了那些曾经的伤痛。而新的希望，正在这一片洁白之中，悄悄萌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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