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媛在蛋糕店门口站了半小时,指尖攥着那张刚打印好的体检报告,边角被汗渍浸得发皱。玻璃橱窗里的奶油蛋糕插着“30”字样的蜡烛,暖黄的光映得她脸色发白——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她被确诊轻度抑郁的第三天。
“叮铃”一声,店门被推开,裹挟着深秋的冷风。店员笑着迎上来:“小姐,要订蛋糕吗?今天生日有优惠哦。”
吴梦媛摇摇头,后退半步撞在路灯杆上,疼得她吸了口气。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李秀兰的视频电话,她犹豫两秒,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里立刻跳出母亲熟悉的脸,背景是家里的客厅,弟弟吴磊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声音吵得人耳朵发疼。“梦媛,你弟说想要最新款的平板电脑,你这个月工资发了没?赶紧给他转过来。”李秀兰的语气理所当然,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吴梦媛攥紧了口袋里的报告,声音发涩:“妈,我这个月绩效没发,工资只够房租和药费……”
“药费?你又怎么了?”李秀兰皱起眉头,语气瞬间不耐烦,“整天娇里娇气的,一点小病就吃药,你弟买平板是正经事,他要上网课呢!”
“他不是已经有笔记本电脑了吗?”吴梦媛忍不住反驳,“上次我给他买的那台,才用了半年。”
“那能一样吗?”李秀兰提高了声音,“平板方便携带,同学都有,就他没有,多没面子!吴梦媛我告诉你,你是姐姐,让着弟弟是应该的,别这么小气。”
吴磊的声音从背景里传来:“姐,你就给我买呗,我保证以后好好听话,不惹爸妈生气。”他探出头,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完全没注意到吴梦媛苍白的脸色。
“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医生让我多休息,还要定期复查。”吴梦媛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妈,平板能不能缓一缓?等我下个月绩效发了……”
“缓什么缓?”李秀兰打断她,“你弟下周就要用!我看你就是不想给,整天就知道顾着自己。当初供你读大学花了那么多钱,现在让你帮衬家里一点,你就推三阻四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你早点出来打工!”
电话那头的指责像针一样扎进心里,吴梦媛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上周去医院,医生反复叮嘱她要保持心情舒畅,避免情绪激动,可每次和家里联系,换来的永远是无尽的索取和指责。
“妈,我真的很不舒服。”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确诊抑郁了,医生说需要治疗。”
“抑郁?”李秀兰嗤笑一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娇贵,上个班还抑郁了,我看你就是太闲了!吴梦媛,你别跟我来这套,想用这个借口躲过去?门都没有!你弟的平板必须买,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电话被猛地挂断,屏幕暗下去,映出吴梦媛泛红的眼眶。她站在原地,秋风卷着落叶吹过,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口袋里的体检报告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掏出手机,翻出闺蜜林薇的微信,编辑了一条信息又删掉。她不想让朋友担心,这些年,她在家人面前一直扮演着“懂事姐姐”的角色,在外人眼里,她是高薪白领,是家里的骄傲,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光鲜背后藏着多少委屈。
回到出租屋,吴梦媛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手机又响了,是父亲吴建国发来的短信:“梦媛,你妈也是急糊涂了,你弟要考公务员,说平板方便刷题,你要是有钱就给他买了吧,家里不容易。”
吴梦媛看着短信,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父亲永远是这样,看似温和,却永远站在母亲和弟弟那边,从未真正关心过她的感受。她想起小时候,父亲答应带她去游乐园,最后却因为弟弟哭闹而反悔;想起高考填志愿,她想学自己喜欢的文学,却被家人逼着报了热门的计算机,只因为“好找工作,能多挣钱”。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沓未寄出的生日卡。每年生日,她都会写一张卡片给家人,想说的话写了又改,最后却都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寄出去。今年的卡片已经写好了,上面只有一句话:“爸妈,我想要一句生日快乐,想要一次被认真对待。”
手机再次震动,是吴磊发来的语音:“姐,我已经看好了,平板六千八,你直接转我微信就行。对了,我女朋友想要一支口红,你顺便也给她买了吧,就当是姐姐的见面礼。”
吴梦媛听着语音,心里一片冰凉。她打开工资卡APP,看着里面仅剩的四千块钱,那是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复查费。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开了微信转账,输入了三千块钱——这是她能拿出的全部。
转账成功的提示弹出,吴磊很快回复:“才三千?姐你也太抠了吧,这点钱够干什么的?算了,先这样,剩下的你下个月记得补上。”
没有谢谢,没有关心,只有理所当然的索取。吴梦媛关掉手机,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无声地哭泣。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家人永远看不到她的付出,永远只想着从她身上索取。
半夜,她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惊醒,浑身发冷。她挣扎着爬起来找药,却发现药瓶已经空了。她想打电话叫救护车,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又犹豫了。她不想让家人知道,不想再听到他们的指责和嘲讽。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楼下,想去药店买药。凌晨的街道格外安静,只有路灯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她走了没几步,就觉得眼前一黑,摔倒在人行道上。
模糊中,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母亲还会温柔地抱着她,给她唱摇篮曲;父亲还会把她举过头顶,让她笑得合不拢嘴。可这一切,都在弟弟出生后变了。她成了家里的“多余者”,所有的好东西都要先紧着弟弟,她穿弟弟剩下的旧衣服,吃弟弟剩下的饭菜,就连偶尔的撒娇,都会被母亲指责“不懂事”。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吴梦媛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位环卫工人正蹲在她身边,脸上满是关切。“我……我头痛,想买药。”她的声音微弱。
“药店都关门了,我送你去医院吧。”环卫工人扶起她,语气诚恳。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医生给她做了检查,说是过度劳累和情绪激动引发的低血糖,加上抑郁情绪导致的躯体反应,需要住院观察。吴梦媛看着缴费单上的数字,心里一阵苦涩。她掏出手机,想给家人打个电话,可手指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她最终还是给林薇打了电话。林薇赶到医院时,看到蜷缩在病床上的吴梦媛,心疼得眼圈都红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不想让你担心。”吴梦媛的声音带着鼻音,“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们只会觉得我是在添麻烦。”
“什么添麻烦?他们根本就不关心你!”林薇气愤地说,“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毕业三年,工资大部分都寄回了家,自己省吃俭用,他们还觉得理所当然。这次你生病,他们问过一句吗?”
吴梦媛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知道林薇说的是对的,可那是她的家人,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她怎么能真的不管不顾?
住院的第二天,母亲李秀兰终于打来电话,语气依旧不耐烦:“吴梦媛,你弟的平板钱什么时候补上?他都催我好几次了。”
“妈,我住院了。”吴梦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住院?你又怎么了?”李秀兰的声音带着怀疑,“是不是故意装病,不想给你弟买平板?吴梦媛,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我没有装病,医生说我需要住院观察。”吴梦媛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妈,我只是想要一句关心,想要你问问我身体怎么样,很难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李秀兰冷漠的声音:“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好好养病,平板的钱别忘了。”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吴梦媛看着黑屏的手机,心彻底凉了。她终于明白,在这个家里,她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关心和爱。他们只把她当成一个可以无限索取的工具,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个需要被疼爱的女儿、姐姐。
林薇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抱住她:“别难过了,以后我来照顾你。这样的家人,不值得你为他们伤心。”
住院的日子里,林薇每天都会来陪她,给她带好吃的,陪她说话。在林薇的陪伴下,吴梦媛的心情渐渐好了一些。医生也说,她的抑郁情绪有所缓解,只要坚持治疗,保持心情舒畅,很快就能康复。
出院那天,吴梦媛收到了父亲发来的转账,一共五千块钱,还有一条短信:“梦媛,对不起,爸妈忽略了你的感受。这钱你拿着看病,平板的事,我们不逼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短信,吴梦媛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知道,父亲的道歉来得太晚,也太苍白。那些年的委屈和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但她还是回复了一条短信:“爸,谢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回到出租屋,吴梦媛收拾了一下东西。她把那些未寄出的生日卡拿出来,一张一张地翻看。卡片上的字迹从稚嫩到成熟,记录着她多年来的期盼和失望。她把卡片放进垃圾桶,然后打开手机,拉黑了母亲和弟弟的联系方式。
她知道,这样做很绝情,但她必须为自己活一次。原生家庭的伤痛或许无法彻底抹去,但她可以选择不再让那些伤痛继续伤害自己。
她换了一份工作,搬到了一个新的城市。新的工作环境很好,同事们都很友善,领导也很赏识她。她开始按时吃药,定期复查,每天坚持跑步、看书,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
半年后,吴梦媛的抑郁彻底康复了。她变得开朗、自信,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她偶尔会给父亲打个电话,问问他的近况,但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家人有过多的期盼。
生日那天,林薇给她订了一个小小的蛋糕,上面插着“31”字样的蜡烛。“生日快乐!”林薇笑着说,“新的一岁,要为自己而活,要开心每一天。”
吴梦媛闭上眼睛,默默许愿:愿往后余生,平安喜乐,不再为不值得的人伤心难过。
吹灭蜡烛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委屈巴巴的小女孩,正在慢慢长大,慢慢治愈自己。她知道,原生家庭的影响或许会伴随一生,但她已经学会了与过去和解,学会了爱自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父亲发来的短信:“梦媛,生日快乐。爸对不起你,以后你要好好的。”
吴梦媛看着短信,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她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放进了口袋。有些伤害,不必原谅,但也不必记恨。她要做的,是珍惜当下,好好生活,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进来,洒在吴梦媛的脸上,温暖而明亮。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她已经有了勇气和力量,去面对所有的风雨。那些曾经的伤痛,终将成为她成长的勋章,提醒着她,要好好爱自己,要为自己而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