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媛把最后一根琴弦装进琴盒时，周歆颖的身影刚好出现在排练室门口，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和当年一模一样。
“你怎么来了？”吴梦媛的指尖顿了顿，声音平静得像蒙了层灰。
周歆颖走进来，目光落在那把旧木吉他上，弦轴还留着当年两人一起刻的小爱心：“听说你要把琴卖掉，来看看。”
“没必要。”吴梦媛合上琴盒，“你早就不碰吉他了，看了也没用。”
“我一直记得。”周歆颖的声音低了下去，“记得你教我弹的第一首歌，记得我们说要组乐队，去音乐节演出。”
“那都是高中的事了。”吴梦媛转身要走，却被她拉住手腕，指尖的温度还是熟悉的滚烫。
“梦媛，”周歆颖的眼眶泛红，“当年我不是故意要走的。我爸妈离婚，我必须跟着我妈去外地，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也没敢告诉你。”
“没来得及？”吴梦媛笑了笑，眼底却没笑意，“你走的前一天，还跟我约好周末去挑新琴弦。我等了你三天，最后是从同学嘴里知道你全家搬去了南方。”
手腕被攥得发疼，周歆颖急着解释：“我怕你难过，怕你不让我走，更怕我自己舍不得。我以为等我稳定了就回来找你，可一耽误就是五年。”
“五年里，你一次都没联系过我。”吴梦媛挣开她的手，“我抱着这把吉他等了你一年，后来琴弦断了，我就再也没换过。你看，”她打开琴盒，露出那根锈迹斑斑的断弦，“就像我们的约定，断了就接不上了。”
周歆颖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琴盒上：“我联系过你！我打你电话是空号，加你微信被拒绝，我去你家楼下等过，邻居说你搬走了。梦媛，我找了你好久。”
“我换了手机号，搬了家，就是想忘了你。”吴梦媛的声音带了点颤，“你走后，我再也没跟人一起弹过琴，这把琴就放在角落里，落了一层又一层灰。”
“对不起，对不起……”周歆颖反复说着，声音哽咽，“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弥补你，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我还能跟你一起弹吉他吗？”
吴梦媛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又看向琴上的断弦，沉默了很久。排练室的窗户没关，风灌进来，吹动了窗帘，也吹动了那根断弦，发出轻微的嗡鸣。
“琴弦断了，就算换了新的，音色也不一样了。”她轻轻合上琴盒，“周歆颖，我们也一样。你错过了我的五年，就再也挤不进我的现在了。”
周歆颖的手垂了下去，指尖冰凉：“所以，你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不是不肯，是没必要了。”吴梦媛扛起琴盒，“这把琴我不卖了，留着做个纪念。祝你在这边一切顺利，再见。”
她转身走出排练室，没有回头。周歆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眼泪越掉越凶。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那把旧吉他上，断弦的影子，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吴梦媛把旧吉他放回阳台角落时，手机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我在你家楼下的咖啡馆，带了套新琴弦，就想给你放下。”
是周歆颖的号码，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年那个号码，她记了五年，直到后来刻意抹去。
犹豫了十分钟，吴梦媛还是换了鞋下楼。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周歆颖正低头摩挲着一个琴弦盒子，面前的美式咖啡已经凉透。
“没必要这么麻烦。”吴梦媛在她对面坐下，声音淡淡的。
周歆颖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把琴弦推到她面前：“是你当年最爱的磷铜弦，音色软，不伤指。我问了好多家乐器行，才找到同款。”
“我已经不弹吉他了。”吴梦媛没碰那盒琴弦，“阳台的琴，就是个摆设。”
“我知道。”周歆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打听了，你现在在做设计，早就不碰音乐了。可我总觉得，你不是不喜欢了，只是……因为我。”
吴梦媛端起桌上的白水喝了一口，避开她的目光：“跟你没关系。人总会变，爱好也一样。”
“有关系！”周歆颖突然提高声音，又连忙压低，“当年我们约定好，高考结束就去学编曲，去看草莓音乐节，去给我们的乐队写首原创。是我毁了这些，所以你才把吉他收起来，把音乐丢掉，对不对？”
指尖攥得发白，吴梦媛终于抬眼：“周歆颖，你能不能别总活在过去？我丢掉的不是音乐，是那段被你突然打断的日子。我等你消息的那几个月，每天放学都去排练室，抱着吉他等到天黑，你知道吗？”
“我知道。”周歆颖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妈不让我联系你，她说我们以后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我偷偷藏了你的照片，藏了我们一起写的歌词，每次想你，就拿出来看看。”她从包里翻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递过去，“你看，这些歌词，我都还记着。”
吴梦媛翻开笔记本，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还有当年两人画的小涂鸦——一个歪歪扭扭的吉他，旁边写着“梦媛&歆颖”。指尖划过纸页，像是触到了当年的温度。
“高三那年，我偷偷回来过一次。”周歆颖哽咽着说，“我去了我们的排练室，看到你的吉他还放在原来的位置，就是弦断了一根。我想帮你换，可又怕你回来看到会生气，最后只能偷偷走了。”
“所以你现在来补这根弦？”吴梦媛合起笔记本，“太晚了，周歆颖。当年断的不是琴弦，是我对这段关系的期待。”
“我知道晚了，但我不想再遗憾。”周歆颖看着她，眼神带着恳求，“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找了家音乐工作室的工作。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也不奢求回到过去，就想偶尔能看到你，知道你过得好，行不行？”
“我过得很好。”吴梦媛站起身，“琴弦你自己留着吧，或者送给需要的人。我们各自安好，就够了。”
“梦媛！”周歆颖连忙拉住她的手，“再坐一会儿，好不好？我还想听听你说，这五年，你过得怎么样。”
吴梦媛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又看了看桌上那盒崭新的琴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挣开手，却没立刻走：“我考上了想去的大学，学了喜欢的专业，现在有份稳定的工作，住的地方阳光很好。就这样。”
“那就好。”周歆颖笑了笑，眼底却没笑意，“那我以后……可以偶尔给你发消息吗？就问问你吃没吃饭，天气好不好。”
“没必要。”吴梦媛转身，“我们已经是陌生人了。”
走出咖啡馆时，风有点凉。吴梦媛没回头，却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像当年排练室里，周歆颖看着她弹琴时的样子。
回到家，她走到阳台，看着那把旧吉他。阳光落在断弦上，泛着淡淡的光。手机又弹出一条短信，还是周歆颖：“琴弦我放在咖啡馆前台了，你要是想换，随时能去拿。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吴梦媛盯着短信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删了。有些遗憾，注定只能留在过去，就像那根断弦，再换新的，也找不回当年的音色了。
半年后的周末，吴梦媛陪客户去文创园谈合作，路过一家挂着“余音”招牌的音乐工作室时，熟悉的吉他旋律突然飘了出来——是当年她教周歆颖弹的第一首歌，《小幸运》。
脚步下意识顿住，吴梦媛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窗，看见周歆颖坐在里面的琴凳上，指尖在吉他上灵活跳跃，侧脸比当年清瘦了些，神情专注。
“吴小姐，怎么了？”客户疑惑地问。
“没什么，”吴梦媛收回目光，“走吧，别让合作方等久了。”
可心里那根沉寂已久的弦，却被这旋律拨动，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谈完合作已是傍晚，吴梦媛鬼使神差地又绕回了那家工作室。门没关严，旋律还在继续，只是换成了她当年写的半首原创，没来得及完成的那段。
“你怎么来了？”周歆颖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吴梦媛转身，看见周歆颖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吉他，琴弦上沾着点松香：“路过。”
“进来坐坐？”周歆颖侧身让她，“里面有茶，刚泡的。”
犹豫了两秒，吴梦媛还是走了进去。工作室不大，墙上挂着好几把吉他，角落里堆着些乐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木头和松香混合的味道，像极了当年的排练室。
“你还记得这首歌？”吴梦媛的目光落在周歆颖手里的吉他上。
“嗯，”周歆颖点头，指尖轻轻拨了下琴弦，“这些年一直没忘，试着把后半段补完了，你要不要听听？”
“不用了。”吴梦媛避开她的目光，“我只是路过，马上就走。”
“那也好。”周歆颖没勉强，把吉他放在一旁的琴架上，“你上次说住的地方阳光很好，现在还住着吗？”
“嗯。”吴梦媛应了一声。
“那就好。”周歆颖沉默了会儿，又问，“咖啡馆的琴弦，你最后没去拿吧？我后来去问过，前台说一直没人取。”
“没必要拿。”吴梦媛说，“琴已经放了这么久，没必要再换弦了。”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周歆颖的声音低了下去，“当年我不该不告而别，不该让你等那么久，更不该……毁了我们的约定。”
“都过去了。”吴梦媛抬头，终于直视她的眼睛，“周歆颖，我没有怪你了，只是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我们早就不在一条路上了。”
“可我总觉得，我们的路还没走完。”周歆颖的眼眶泛红，“我补完了你的歌，还找了当年的乐器行，订了和你那把同款的吉他。我想……想有一天，能和你一起把这首歌弹完。”
“没必要了。”吴梦媛站起身，“当年没写完，就是因为少了点缘分。现在再补，也不是当年的味道了。”
“就一次，好不好？”周歆颖拉住她的手腕，语气带着恳求，“就弹一次，弹完之后，我再也不打扰你了。”
吴梦媛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又看了看墙上那些吉他，想起当年两人在排练室里，抱着吉他写歌词、练和弦的日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已经不会弹了。”她挣开手，“这么多年没碰，手指都生了。”
“我教你。”周歆颖立刻说，把那把新吉他递到她手里，“就像当年你教我一样，慢慢来。”
吉他的触感熟悉又陌生，吴梦媛抱着它，指尖放在琴弦上，却迟迟不敢拨动。
“你看，”周歆颖坐在她身边，指尖轻轻落在她的手上，带着熟悉的温度，“第一个和弦是G，这样按……”
指尖相触的瞬间，吴梦媛像触电般缩了回去。周歆颖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对不起。”吴梦媛把吉他放回琴架，“我该走了。”
“梦媛！”周歆颖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当年你写的歌词，最后一句是‘时光不散，我们不离’，对不对？我补的是‘纵使错过，初心不忘’。”
吴梦媛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轻声说：“初心会变的。”
走出工作室，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风拂过脸颊，带着点凉意。身后的吉他声停了，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吴梦媛抬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哭了。原来有些初心从来没变，只是被遗憾裹得太紧，久到连自己都忘了。可就算没忘，错过的人，也终究回不去了。
三年后的同学聚会，包厢里喧闹不止。吴梦媛刚坐下，就看见周歆颖从门口走进来，身边跟着个温和的男生，她手里没抱吉他，穿米白色连衣裙，比以前多了几分温婉。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都顿了顿，随即又各自移开。
“梦媛，好久不见！”当年的班长走过来，“你跟歆颖当年可是咱们班的‘吉他双人组’，今天能不能合弹一首？”
吴梦媛刚想摇头，周歆颖已经笑着开口：“不了，我早就不弹吉他了。”
“啊？为什么？”班长诧异。
“手伤过，按不了和弦了。”周歆颖轻轻揉了揉手腕，语气平淡，目光却不经意扫过吴梦媛，“再说，没人跟我搭档了。”
吴梦媛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指尖有点发紧。聚会过半，她起身去洗手间，刚走到走廊，就被周歆颖叫住。
“梦媛。”周歆颖站在路灯下，身影被拉得很长，“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吴梦媛停下脚步，“你……过得挺好？”
“挺好的，”周歆颖点头，指了指包厢方向，“那是我先生，我们下个月结婚。”
吴梦媛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笑了笑：“恭喜。”
“你呢？”周歆颖问，“听说你做设计做得很好，有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还没有，忙着工作。”吴梦媛避开她的目光，“你说手伤了？怎么回事？”
“前两年工作室搬琴，不小心被琴箱砸到了。”周歆颖轻描淡写，“也算是个借口，本来也打算慢慢放下吉他了。”她顿了顿，“你阳台那把旧琴，还在吗？”
“在，”吴梦媛点头，“偶尔会擦一擦，还是断着弦。”
“其实当年咖啡馆的琴弦，我后来又送了一次，放在你家楼下的快递柜里，备注了‘不用回复’。”周歆颖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
吴梦媛愣住：“我收到了，一直放在抽屉里。”
“那就好。”周歆颖笑了笑，眼里没太多情绪，“本来想亲自帮你换上，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断弦有断弦的意义，就像我们，错过有错过的结局。”
“你先生……知道我们的事吗？”吴梦媛突然问。
“知道一点，”周歆颖点头，“我跟他说，以前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一起弹过吉他，后来分开了。他说，能留下回忆就很好。”
“是啊，回忆就够了。”吴梦媛心里泛着涩，“当年你补的歌词，我后来在同学朋友圈看到了，写得很好。”
“你看到了？”周歆颖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释然，“那时候总觉得要给那段时光一个收尾，现在想想，其实早就收了。”她抬手看了看表，“我该回去了，他该担心了。”
“好。”吴梦媛点头。
周歆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梦媛，当年的事，对不起。还有，谢谢你，陪我走过那段有吉他的日子。”
“不用谢，”吴梦媛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祝你新婚快乐，往后都好。”
周歆颖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包厢门口。
吴梦媛站在原地，晚风带着包厢里的喧闹声飘过来，心里却异常平静。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是当年那把旧吉他，断弦上落着点灰尘，旁边放着那盒没拆开的新琴弦。
原来有些错过，不是谁的错，只是时光不凑巧。那些没弹完的歌、没换的弦、没说出口的告别，最终都变成了回忆里的余响。
回到包厢时，有人在点歌，屏幕上跳出《小幸运》的旋律。吴梦媛找了个角落坐下，听着熟悉的曲子，没哭也没笑。
她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我们”都能走到最后，有些遗憾，会一直留在旧琴上，留在那段回不去的时光里，轻轻回响，却再也不会掀起风浪。
周歆颖婚礼后的第三个月，吴梦媛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那个未拆封的琴弦盒。指尖摩挲着熟悉的包装，她鬼使神差地抱起阳台的旧吉他，打车去了那家“余音”工作室——门口的招牌已经换了，变成了一家花店。
“请问，之前在这里的周歆颖……你认识吗？”吴梦媛问花店老板。
“认识呀，”老板笑着说，“她搬去邻市了，走之前把一把吉他寄存在我这儿，说如果有个姓吴的小姐来，就交给你。”
老板转身拿出一个琴袋，吴梦媛打开，里面是当年周歆颖订的同款吉他，琴头挂着一张小卡片，写着她的手机号。
犹豫了一夜，吴梦媛还是拨通了电话。
“喂？”周歆颖的声音带着点意外的柔和。
“是我，吴梦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轻轻的呼吸声：“你收到吉他了？”
“嗯，在花店拿的。”吴梦媛抱着吉他，指尖划过琴弦，“你为什么要留给我？”
“那把琴，本来就是为你订的。”周歆颖的声音低了下去，“婚礼前我回了趟文创园，想把它送给你，又怕打扰你。花店老板是我朋友，我跟她说了，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起了，自然会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因为我知道，你没真正放下那把旧琴，也没放下那段日子。”周歆颖轻笑一声，“就像我，直到结婚那天，还在想，如果当年没走，我们会不会也像这样，有个圆满的结局。”
吴梦媛的鼻子一酸：“可你现在很幸福。”
“嗯，很幸福。”周歆颖的声音带着笑意，“他会陪我看日落，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在我偶尔想起吉他时，安静地听我讲过去的事。梦媛，你也该找个这样的人。”
“我现在挺好的。”吴梦媛说，“上个月，我把旧琴的断弦换了，用的是你送的那盒磷铜弦。”
“是吗？”周歆颖的声音亮了些，“音色怎么样？还像当年一样软吗？”
“像。”吴梦媛抬手拨了下琴弦，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我试着弹了《小幸运》，手指很生，但还是弹完了。”
“真好。”周歆颖的声音带了点哽咽，“其实我当年手没受伤，只是不想再抱着吉他等了。等不到你，也等不回过去。”
“我知道。”吴梦媛轻声说，“同学跟我说，你婚礼上弹了首原创，歌词里有‘琴弦已换，岁月安然’。”
“你听到了？”
“嗯。”吴梦媛笑了笑，“我没去现场，但看了同学发的视频。那首歌很好听。”
“是写给你的，也是写给那段时光的。”周歆颖说，“梦媛，我们都该和过去和解了。那把新吉他，你留着吧，想弹的时候就弹，不想弹就当摆设。”
“你先生知道吗？”
“知道。”周歆颖笑着说，“他说，能让我放下心结的东西，都该留在身边。”
吴梦媛抱着吉他，看着阳台外的阳光：“周歆颖，谢谢你。当年的遗憾，现在好像没那么疼了。”
“该说谢谢的是我。”周歆颖的声音很轻，“谢谢你陪我走过最张扬的年纪，谢谢你没让那段回忆变成难堪。梦媛，以后要是来邻市，记得找我，我请你喝咖啡，就像当年在咖啡馆一样。”
“好。”吴梦媛点头，“祝你永远幸福。”
“你也是。”
挂了电话，吴梦媛抱着新吉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旧吉他靠在一旁，新换的琴弦泛着微光，两把琴并排放在一起，像跨越时光的对话。
她抬手拨了下新吉他的琴弦，音色柔软，和当年一模一样。风穿过阳台，带着花香，也带着遥远的余温。
原来有些遗憾，不必强求弥补。只要记得当年的美好，只要彼此都过得安好，那些断过的弦、错过的时光，就都有了温柔的归宿
半年后，吴梦媛驱车去邻市，后备箱里放着两把吉他——旧的那把换了新弦，新的那把带着琴头的小卡片。按周歆颖给的地址找到那家咖啡馆时，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身边没带先生，面前摆着两杯美式，一杯加了奶。
“你居然记得我喝加奶的。”吴梦媛坐下，把带来的琴袋放在旁边。
周歆颖笑了笑，眼底带着熟稔的温柔：“怎么会忘？当年在排练室，你总说美式太苦，非要兑半杯奶才肯喝。”她看向琴袋，“两把都带来了？”
“嗯。”吴梦媛点头，“旧琴换了弦，想让你听听音色；新琴……总觉得该让你亲手弹一次。”
“好啊。”周歆颖没推辞，解开旧琴的琴袋。指尖抚过琴身的木纹，她抬头问：“还是用的那盒磷铜弦？”
“是。”吴梦媛看着她调试琴弦，“换弦那天，我弹了半首你补的原创，居然没记错和弦。”
周歆颖指尖一顿，轻轻拨响琴弦，熟悉的旋律漫出来——是当年那首没写完的歌，如今完整了。她弹得很慢，音色柔软，和咖啡馆的轻音乐融在一起。
“真好。”吴梦媛轻声说，“比我弹得好太多。”
“是琴好，也是弦好。”周歆颖停下，抬头看她，“其实当年我留这把琴，还有个私心，想让你知道，错过的不是爱好，是我们，但爱好不该跟着遗憾一起被丢掉。”
“我现在偶尔会弹。”吴梦媛说，“上个月给公司做活动配乐，用的就是这把旧琴，同事都说好听。”
“那挺好。”周歆颖眼里满是欣慰，“你本来就有天赋，不该浪费。”她顿了顿，又问：“没再找个搭档？”
“暂时没有。”吴梦媛笑了笑，“不过有个小侄女，总缠着我教她弹吉他，说不定以后能组个‘老少双人组’。”
周歆颖被逗笑：“那可得好好教，别像当年我一样，总记错和弦。”
“不会，她比你聪明。”吴梦媛挑眉，语气里带着久违的调侃。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里的生疏感渐渐散去。周歆颖拿起新吉他，弹了首简单的儿歌，指尖依旧灵活：“其实我没完全放下吉他，只是不再执着于和谁一起弹了。现在有空就教邻居家的小孩，挺有意思的。”
“你先生支持你？”
“支持啊。”周歆颖点头，“他说，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比什么都强。对了，你呢？上次说没遇到合适的，现在有眉目了吗？”
“算是有个聊得来的朋友，”吴梦媛坦诚，“他也喜欢音乐，偶尔会听我弹琴，不催我，也不追问过去。”
“那挺好。”周歆颖真心为她高兴，“感情这事儿，不用急，舒服最重要。就像这两把琴，旧的有回忆，新的有期待，都挺好。”
吴梦媛看着她眼里的坦然，心里最后一点郁结也散了：“当年你不告而别，我确实怨过你。但现在想想，要是那时候你说了，我可能会哭着留你，最后说不定连回忆都变味了。”
“我也怕这个。”周歆颖轻声说，“那时候年纪小，以为不告而别能少点伤害，现在才知道，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还好，我们现在都能坦然说了。”
咖啡馆的钟敲了三下，吴梦媛起身：“我该回去了，侄女还等着我教她弹新曲子。”
周歆颖也站起来，帮她拎起琴袋：“把新琴带上吧，本来就是给你的。以后想弹了就弹，不想弹了就放着，不用有负担。”
“好。”吴梦媛接过琴袋，“以后有空，我带侄女来跟你学琴？”
“随时欢迎。”周歆颖笑着点头，“我家有很多儿童乐谱，刚好能用上。”
走到咖啡馆门口，吴梦媛停下脚步：“周歆颖，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当年的琴弦，谢你留的吉他，也谢你……让我终于能和过去和解。”
周歆颖眼里泛起微光：“该谢的是我们自己，没让遗憾困住一辈子。”她伸出手，轻轻抱了抱吴梦媛，“以后常联系，不用刻意，想起了就打个电话，或者约着喝杯咖啡。”
“好。”吴梦媛回抱她，力道很轻，却带着释然。
车子驶离时，吴梦媛从后视镜里看到周歆颖还站在门口，挥手告别。她拿起副驾上的旧吉他，拨了下琴弦，音色清亮，再没有当年的滞涩。
原来断弦可以重换，错过的人可以坦然告别，那些留在时光里的遗憾，最终都会变成温柔的归处——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带着回忆，好好走向未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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