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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亮,晨曦透过纱帘,为房间蒙上一层柔和的微光。
沈文琅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一夜,姿势几乎未曾变过,只是静静地看着床上沉睡的人,眼底布满了血丝和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高途的灵魂也这样沉默地看了他一夜。他看着沈文琅几次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他,却又迟疑地收回,看着他偶尔将脸埋进掌心,肩膀微微耸动,最后,看着他轻轻拿起自己那只无知无觉的手,极其珍重地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仿佛想从这冰冷的肌肤中汲取一丝虚幻的慰藉。
可当一滴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落在高途的手背上时,沈文琅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将他的手放回原处,甚至有些慌乱地用袖子擦去那滴泪痕,仿佛他的眼泪是什么肮脏的、不配沾染高途的东西。
这时,负责日常打扫和做饭的阿姨准时来了。推开门看到家里多了一个坐在轮椅上、身上连着仪器的病人,阿姨明显吓了一跳。
沈文琅闻声抬起头,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脸上只剩下惯常的、略带疏离的平静。他对着阿姨,声音因熬夜和虚弱而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介绍道:
“阿姨,他叫高途,是我爱人。以后家里多准备一份病人的餐食,做点容易消化的,比如小米粥。”
“爱人”这两个字,他说得自然而然,没有任何犹豫,仿佛早已在心底确认了千遍万遍。
阿姨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应下,匆匆钻进厨房忙活去了。
爱人?高途自己都觉得可笑。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沈文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准备开始每天必要的护理——给高途翻身,防止褥疮恶化。
他弯下腰,手臂穿过高途的颈下和膝弯,试图用专业的技巧将人侧翻过来。然而,就在他发力的一瞬间,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骤然一黑,耳边嗡嗡作响,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高途的灵魂在一旁看得分明。
他看到沈文琅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完全不受控制地、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下去。
高途想要扶住他。可他伸出的手臂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沈文琅的身体,什么也碰不到,什么也拦不住。
他只能眼睁睁地、绝望地看着沈文琅的头颅,“咚”的一声闷响,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板上!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高途的灵魂上。
沈文琅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失去了意识。额角迅速红肿起来,甚至隐约渗出了一点血丝。
高途的灵魂僵在半空,看着倒在地上的沈文琅,又看看床上毫无知觉的自己。
此刻高途只觉得命运好笑,他都要死了,为什么要让他再看到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这样的感情,难道也要带到下一世吗?
厨房里的阿姨听到了动静,探出头来,随即发出了一声惊呼:“沈先生!”
阿姨慌忙跑过来,费力地将倒在地上的沈文琅扶起,让他靠坐在床沿。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利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沈文琅嘴里。
“先生,快含颗糖,缓缓,缓缓……” 阿姨的声音带着心疼和后怕。
甜味在口中化开,驱散了一些眩晕感。沈文琅闭着眼,靠在床沿喘息了一会儿,才借着阿姨的搀扶,慢慢地、有些摇晃地站起来。他额角磕到的地方已经明显红肿起来,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低声道:“谢谢。”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床上依旧沉睡的高途,苍白的脸上竟扯出一抹极其勉强甚至带着点难堪的笑容,声音沙哑地轻声说:
“让你见笑了……我没事,就是……老毛病,低血糖。” 他试图轻描淡写,掩盖身体真实的糟糕状况。
阿姨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念叨:“先生,您快先去吃点饭吧!昨天我做的饭您就没动几口,上次医生可是千叮万嘱,您这一天至少得保证吃上一顿正经饭,不然自己又晕倒在家里就麻烦了。”
沈文琅摆了摆手,目光重新回到高途身上,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没关系,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