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被傍晚的雨浸得发亮,林野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布包,站在“文案铺”的木门前。门帘一掀,暖黄的灯光裹着纸墨香涌出来,老板正用毛笔在宣纸上题字,笔尖落处,“归”字的最后一笔拖得绵长。
“又来寄东西?”老板头没抬,指了指柜台后的藤筐,那里堆着七八封没寄出的信,信封上都写着同一个地址——成都锦江区春熙路某号,收信人是“苏晚”。
林野嗯了一声,将布包放在柜台上,里面是他攒了三个月的东西:苏州的檀香扇、杭州的龙井、还有他画的十几张速写,每张都有苏晚喜欢的玉兰花。“老板,这次……能帮我多贴张邮票吗?我想让信走得快些。”他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封边缘,那里被他摸得有些起毛。
老板这才放下笔,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目光落在林野眼底的红血丝上。“你这孩子,上个月寄的信还没回音吧?”他拿起藤筐里最上面的一封,信封角沾着点雨水的痕迹,“去年你第一次来,说要等攒够钱,就去成都找苏晚,让她别再等;上个月你说,等这个项目结束就辞职,结果呢?”
林野的喉结滚了滚,手指攥紧了布包的带子。“项目突然加了新需求,我……我走不开。”他想起上周视频时,苏晚笑着说成都的雨下得软,却没提她生日那天,一个人在火锅店等了他两个小时;想起她寄来的明信片上,画着两只并排的猫,配文“这里的猫都有伴”,他却只能回复“再等等,快了”。
“‘再等等’这三个字,最磨人。”老板拿起一块干布,仔仔细擦着柜台上的水渍,“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当年我跟我爱人说,等我把文铺打理好,就带她去看黄山的日出,结果呢?她走的时候,连黄山的照片都没见过。”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旧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笑眼弯弯,手里拿着一张没寄出去的明信片,地址是黄山。
林野的眼眶突然热了。他想起三年前的雨天,他和苏晚在这家文铺躲雨,苏晚指着老板写的“守”字说:“以后我们也像老板和老板娘一样,守着一个小地方,每天都能见面。”那时他握着她的手,说:“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你的每一场雨,我都陪你。”可现在,苏晚在成都淋着雨,他却在苏州的雨里,连一把伞都递不过去。
“誓言这东西,就像一场有时差的雨。”老板重新戴上老花镜,拿起林野的信,在信封上轻轻敲了敲,“你以为等你准备好了,再把承诺送过去,她就能接住,可实际上,她在需要你的时候,你还在等‘合适的时机’。”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新的宣纸,提笔写了“即刻”两个字,递到林野面前,“有些事,等不得。”
林野盯着那两个字,突然想起昨天苏晚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句“成都的玉兰开了,我一个人看了”。他猛地站起身,布包里的速写本掉了出来,最上面一页画着他和苏晚在文铺躲雨的场景,旁边写着“等我”。
“老板,这信……我不寄了。”林野把信塞回布包,转身就往门外走,“我现在就去买高铁票,去成都找她。”
雨还在下,老板看着林野冲进雨幕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毛笔在宣纸上补了一笔——刚才没写完的“归”字,终于有了完整的收尾。他拿起藤筐里那些没寄出的信,轻轻放进抽屉,心里想着:这次,那场时差雨,该落到对的地方了。
门帘又晃了晃,林野突然探进头来,声音带着雨的湿气:“老板,等我和苏晚回来,一定来您这儿,写一封寄给我们自己的信!”
老板挥了挥手,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雨巷尽头,低头继续题字。笔尖落下,纸上晕开“圆满”二字,和窗外的雨声,凑成了最温柔的期许。
誓言是一场有时差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