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流慎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忽然移开了目光,转向那被封印的烟囱,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干练,但那份刻意的疏远感却挥之不去:
“封印暂时稳定了。 此地不宜久留。 剩下的两个能量点,情况不明,需要从长计议。”
“先回去。 今天的事情…… 我会详细报告给李武先生。”
他特意强调了“详细报告”四个字,然后不再多看连昌户一眼,转身,率先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脚步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连昌户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被金色光晕笼罩的烟囱,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虚弱和眉心隐隐的刺痛。
周末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略显陈旧的街道上。
连昌户独自一人走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着前几天学校里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幕——景流慎那最后审视的眼神、李武即将到来的“详细报告”、以及自己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神秘的金色力量。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隐约感觉到,平静的日子,恐怕已经到头了。
果然,就在他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时,几个穿着普通、但眼神锐利、气息精悍的男子,突然从前后两个方向围了上来,不动声色地堵死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鸭舌帽、面容普通却带着一股阴鸷之气的中年男人。他上下打量了连昌户几眼,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就是连昌户?”
他顿了顿,帽檐下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着连昌户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或者说…… 你还有别的什么名字?”
嗡——!
连昌户的脑子“嗡”的一声,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者不善!而且……他们似乎知道些什么?!
是李武派来试探或者……“清理门户”的人?还是景流慎找来的人?或者是……其他势力?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脸上挤出一丝属于这个年龄的、恰到好处的茫然和紧张:
“这……这位叔叔,你们……有什么事吗?我不认识你们啊?”
“哼。”鸭舌帽男人嗤笑一声,眼神中的讥讽毫不掩饰,“别他妈装傻了,小子。”他上前一步,几乎贴着连昌户的脸,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我们知道你 有问题。从里到外,都不对劲。”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通牒,彻底击碎了连昌户的侥幸心理!
“跟我们走一趟吧。”鸭舌帽男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同时伸手抓住了连昌户的手臂。
他们的力道极大,如同铁钳一般。
“不想在路上就被人看出更多‘问题’的话,最好乖乖配合。”
“你们要带我去哪?!”连昌户挣扎了一下,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根本挣脱不开。他环顾四周,小巷空无一人,呼救也无济于事。
“少废话!走!”另一个壮汉从后面推了他一把,力道凶狠。
连昌户心知反抗无用,只能被迫被他们半推半搡地挟持着,快速穿过几条更加偏僻无人的小巷,最终来到了一处堆满建筑垃圾、显然已经废弃待拆的破旧厂房后院。
院子里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就这儿了。”鸭舌帽男人松开手,示意其他几人散开警戒。他走到一面布满涂鸦和裂缝的水泥墙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通体漆黑、笔尖闪烁着不祥紫光的奇异粉笔。
然后,在连昌户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他手臂挥舞,以极快的速度在墙壁上画出了一个 结构复杂、充满扭曲几何线条和诡异符号的圆形图案!
当最后一笔落下——
嗡!!!
那图案骤然亮起刺眼的紫色光芒!墙壁仿佛变成了水面,图案中心剧烈扭曲、旋转,眨眼间形成了一个 直径约一米、边缘不断蠕动、内部深邃幽暗、散发着强烈空间波动和混乱能量的 紫色黑洞!
一股阴冷、混乱、带着强烈吸扯力的气息从黑洞中扑面而来!
鸭舌帽男人收起粉笔,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脸色惨白的连昌户,指了指那个令人心悸的紫色漩涡,语气平淡却带着致命的威胁:
“好了,别愣着了。”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是自己 滚进去,还是需要我 帮你一把?”
眼前是未知的、散发着邪恶气息的传送门。身后是虎视眈眈、实力不明的绑匪。
进退维谷,生死一线!
连昌户看着那深不见底的紫色漩涡,心脏狂跳,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好的,我这就进去。”
连昌户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认命般的淡漠。
他没有再看那几个虎视眈眈的绑匪,也没有再试图挣扎或质问。
在绝对的力量和恶意面前,任何多余的言语和情绪都是徒劳的。反抗,只会招致立刻的暴力;乞求,只会换来更深的羞辱。
走到黑洞边缘,那股阴冷、混乱的吸扯力开始强烈起来,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拉扯他的衣服和头发。黑洞内部深邃得令人心悸,看不到任何光亮,只有一片蠕动、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暗紫色。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穿透一层冰冷粘稠水膜的怪异声响在他耳边响起!
映入眼帘的景象,几乎让他的呼吸骤然停止!
这里,不再是那个废弃的厂房后院!
他正身处一片广阔无垠、荒凉死寂的暗红色大地上。
地面是干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坚硬土壤,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像是某种巨大生物风化后留下的惨白骨骸。远处,隐约可见扭曲、高耸、如同某种非人建筑般的黑影伫立在地平线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腐臭味和一种…… 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亘古的疯狂与低语。
这里的灵韵波动,混乱、粘稠、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恶意和堕落感,与他所知的任何地方都截然不同!
“这里……是哪里?”连昌户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
“欢迎来到腐渊前哨站。”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连昌户猛地回头!
只见那个鸭舌帽男人,以及其他几个绑匪,也毫发无伤地站在他身后,正用一种看实验小白鼠般的冷漠眼神,注视着他。
鸭舌帽男人走上前,踢了踢脚下的一块骸骨,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
“或者说…… 你的新家。”
“什么‘新家’?!”
连昌户猛地从冰冷的地面上挣扎着爬起来,尽管浑身剧痛、心中恐惧,但强烈的求生欲和愤怒让他忍不住低吼出来:
“让我离开这里!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鸭舌帽男人(或许该称他为“看守”了)对于他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冰冷的玩味。
“离开?”他嗤笑一声,“可以啊!除非你能向我们证明,你千真万确就是连昌户本人,而不是什么占据了这具皮囊的冒牌货。”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审判,赤裸裸地揭开了血淋淋的真相!
他们抓他来的目的就是冲着他“身份不明”这一点来的!
连昌户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最深的恐惧,被对方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他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与看守对视,声音因恐惧而沙哑:“……怎么证明?”
看守似乎很满意他这副挣扎的模样,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随手扔到了连昌户脚边的地上。
那是一个暗银灰色、做工粗糙、表面布满细微划痕的金属手环,手环内侧似乎镶嵌着几颗微小的、黯淡无光的黑色晶石。
“简单。”看守用下巴点了点那个手环,
“把这个‘ 验真环 ’戴上。 它会读取你的 生命频率、灵韵波动特征以及最底层的意识碎片,然后跟我们数据库里‘连昌户’的备案信息进行比对。”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现在, 戴上它。 别磨蹭,也别想耍任何 花招。”
冰冷的金属手环,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箍在了连昌户(意识)的手腕上。
在扣上的瞬间——
“呃!”
一股难以形容的、并非来自外伤,而是源于 生命本源被强行窥探和束缚 的剧烈痛楚,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针,刺入他的每一寸肌肤,钻入他的骨髓,甚至……触及了他灵魂的最深处!
嘶啦——!
脑海中仿佛响起了某种东西被硬生生撕裂的幻听!眉心深处那丝清凉感疯狂地躁动、收缩,似乎在拼命抵抗着这种外来的入侵和解析!
灼热!撕裂!窒息!
剧烈的痛苦让连昌户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滚落,瞬间浸透了衣领!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仿佛正在承受某种酷刑。
然而……
奇怪的是,这种痛苦虽然剧烈,却并没有达到无法忍受的极限。 更像是一种高强度的、持续性的压迫和撕扯感,试图瓦解他的意志,逼他惨叫、屈服,但并未真正伤害到他的身体根本。
他死死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沉呜咽。
“嗯……”对面的看守对此似乎司空见惯,他好整以暇地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内部氤氲着灰色雾气的水晶球,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球体内闪烁的数据流和不断跳动的百分比数字。
“63%,匹配度还在稳步上升…… 有点意思。”
时间在极度的痛苦和煎熬中缓慢流逝。
连昌户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他几乎要到达忍耐极限,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
嗡……
手腕上的手环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那刺骨的疼痛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箍紧的金属环也自动松开,“咔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连昌户脱力般地踉跄一步,重重地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如同虚脱了一般,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守看着手中水晶球上最终定格在“98.7%”的绿色数字,脸上那冰冷的玩味神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略显复杂和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吧……经过‘验真环’的深度扫描和数据库比对…… 你确实是 连昌户本人 ,没错。”
“这‘验真环’的核心, 可是掺了一滴你小时候在医院存档的 脐带血提炼的DNA信息素。它验证的不是你的记忆或者性格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而是 最根本的、独一无二的 生命编码 和 肉体契合度。”
他蹲下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连昌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你的灵魂和这具身体 不是原装配套的,或者身体被什么 高等邪术掉包、改造过……刚才的检测过程中,DNA链就会产生 剧烈排斥反应,你现在早就 基因崩溃、化作一滩脓血了,而不是仅仅出点汗、喘口气这么简单。”
DNA验证!肉体契合度!
这个解释,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连昌户心中的迷雾!
原来如此!
这个平行世界的“验证”技术,竟然先进(或者说诡异)到了直接检测肉体与灵魂的“原装性”!他们不关心灵魂是谁,只关心这具肉身是不是“正品”!
而自己……魂穿而来,占据的恰好是这个世界“连昌户”本人的身体!所以……阴差阳错地,通过了这最严苛的检测!
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荒谬感,瞬间淹没了他!
“所以……”看守站起身,拍了拍手,
“误会解除。 你可以走了。”
他指了指来时那个已经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紫色传送门。
在连昌户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向传送门时,看守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警告:
“记住,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回去以后…… 李武先生交代给你的‘活’, 还得继续 好好干。明白吗?”
李武的活……还得继续干……
连昌户脚步一顿,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庆幸瞬间被更深的寒意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