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愧疚感 (为这具身体的原主)、强烈的慌乱感 (为自己这个冒牌货)、以及 被最亲近的人 (虽然是这个世界的) 如此痛斥而产生的 本能的心痛和难堪……种种情绪 如同海啸般 将他吞噬!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喂!问你话呢! 你他妈哑巴了?!”
见连昌户只是捂着脸,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一副失魂落魄、拒不回答的样子。
麻花辫女生——连昌雅 心中的怒火更是如同被泼了汽油般熊熊燃烧!她再次扬起手,眼看第二个耳光就要抽下去!
“等等! 住手! 徐可!小雅! 你们二位 先冷静一下!”
一个急促而熟悉的声音从图书馆侧面的小巷传来!只见景流慎 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和无奈的神情,一个箭步插入了连昌户和两个女生之间,张开双臂试图阻拦。
他先是看了一眼 脸颊红肿、眼神涣散、状态明显不对的连昌户,眉头紧紧皱起,随即转向怒火中烧的两个女生,语气急促地试图解释和安抚:
“听我说! 昌户他…… 他最近这段时间 确实有 非常重要的特殊工作 要处理! 情况非常复杂, 压力非常大! 你们也知道, 李武先生安排的任务, 很多时候都是 身不由己、高度保密的!”
“消个锤子气!景流慎! 你少在这里 放屁 !”
连昌雅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一把 狠狠推在景流慎的胸口!力道之大,让猝不及防的景流慎 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什么狗屁‘特殊工作’! 什么狗屁‘李武’! 我听不懂! 我也不想听!”连昌雅双目赤红,眼泪如同决堤般涌出,声音嘶哑地哭喊着:
“我只知道 我二叔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他的葬礼!他人生最后的一程!结果二叔的这个 亲侄子 (指连昌户) 居然 连面都不露一下!这跟他妈的工作 有半毛钱关系吗?!啊?!”
“再危险的工作!难道 连打个电话 、 发个讯息 、 请一两个小时的假 的时间都没有吗?!他就是 根本没把我们放在心上!根本没把二叔当回事!你这个 冷血的混蛋!”
旁边那个高个子女生——徐可,也上前一步,眼神冰冷地 扫过景流慎和连昌户(意识),语气带着 极致的失望和嘲讽:
“景流慎, 你也不用在这里 替他打掩护 了。 你们那些‘神秘’的事情, 我们没兴趣知道。 但是 做人 , 不能 连最基本的 人情味 和 良心 都 丢掉 !”
“我们走! 跟这种 铁石心肠 的人, 没什么好说的了! 以后…… 就当没他这个哥哥(朋友)!”
说完,她拽着还在哭泣挣扎的连昌雅,头也不回地、快步消失在了图书馆旁边的街角。
“靠…… 这下…… 怎么办?”
连昌户(意识)捂着自己依旧火辣辣的脸颊,望着空无一人的街角,声音沙哑地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 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力感。头痛欲裂,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巨大冲击和混乱。
他的话还没说完——
嗒、嗒、嗒……
一阵不疾不徐、却带着明显冷意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两人同时警觉地回头!
只见去而复返的徐可,正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 站在几步开外。她的眼圈依旧有些泛红,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却已经恢复了 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和理智。她没有看连昌户,而是将目光直接投向景流慎,语气平淡地开口,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行了。 景流慎。 废话少说。”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继续说道:
“刚才…… 李武先生 直接通过bb机联系了我。 他说…… 西区那个 ‘异常高频波动’的源头 已经初步锁定,情况 比预想的要复杂和紧急。他命令我们 三人小组,立刻 前往指定坐标 进行 深度探查和初步评估。任务等级…… ‘甲下’。”
甲下!这是仅次于最高等级“甲上”的紧急任务!
“听着,连昌户。 我回来, 不是原谅了你,也不是代表小雅原谅了你。 纯粹是因为 李武的命令 和 任务的需要。公私, 我分得清。”
她向前迈了一步,逼近连昌户,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是, 这件事 没完! 任务归任务,你欠小雅的,你欠她二叔的,你必须自己想办法 做出补偿! 这是你 作为一个‘人’ 最起码的责任!”
补偿?交代?
是的……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这具身体的原主欠下的债,他这个“继承者” 必须去还!否则,他永远无法 真正在这个世界立足,永远会被这份 沉重的负罪感 压垮!
他用力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 稳定而认真:
“我…… 明白。 我会的。 我一定…… 会想办法补偿小雅。 给我点时间。”
“那行吧, 等目的地到了。 我在那边 提前准备了一些 应急的法器,这次…… 恐怕是 实打实的硬仗了。”
徐可走向图书馆后巷一个不起眼的、堆满废弃桌椅的角落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 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熟练地挪开几张破桌子,露出后面 三个用帆布盖着的、鼓鼓囊囊的登山包。
“要…… 动用法器战斗吗?”连昌户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声音还有些沙哑。实打实的战斗这个词,让他刚刚平复一些的心跳又加速起来。
“对。”
徐可简短地回应,一边快速检查着背包里的物品——几把闪烁着寒光的 短柄金属符尺、几捆刻画着雷纹的 一次性爆破符箓、还有一些 造型古怪、散发着能量波动的 护腕和腰带。她头也不抬地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 对规则的谙熟:
“不用担心会闹出人命。 最近政府在全市范围内释放了大范围的‘灵韵惰性中和剂’。这玩意儿 能大幅削弱 直接性致死灵韵术法的威力。”
她拿起一个 不断闪烁着微弱绿光的护腕,戴在自己手腕上,调试了一下,继续说道:
“现在 双方动手,想直接摧毁对方的肉体或者内脏基本不可能,除非是 碾压级的实力差距。但是打断几根骨头、震伤内脏、或者用 诅咒类的法器 让人 生不如死、瘫痪在床……还是 轻而易举 的。 所以, 别掉以轻心。”
政府干扰剂? 削弱致死力,但不影响致残?
这个设定让连昌户心中稍安,但随即又提了起来。
不会死,但可能会残废……这听起来 似乎更加折磨人。
“都检查一下装备。”
徐可指了指靠在墙边的 三辆看起来 半新不旧、但骨架结实、轮胎饱满的 二八大杠自行车,语气不容置疑:
“跟着我。 骑这个去。 目标地点在西区老工业园,距离不近。 骑车动静小,不容易引起‘正常人’和巡警的注意,还能 节省我们自身的灵韵消耗。”
骑自行车奔赴超自然战场?
这强烈的反差感,让连昌户一时有些恍惚。这平行世界的画风,真是既魔幻又现实。
“走吧,连昌户。”旁边的景流慎已经背好了一个登山包,推起一辆自行车,熟练地跨了上去。
“别告诉我你连 自行车怎么骑 都不会了。 上次任务受伤没伤到脑子吧?”
嗡——!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刺了连昌户一下!
骑自行车……对自己而言,这是现代城市生活的基本技能。
他赶紧走上前,推起剩下的那辆自行车。车把的触感、车座的硬度、都和他记忆中的自行车没什么两样。他暗自松了口气,模仿着景流慎的动作,有些笨拙地 抬腿跨上了车座。
还好…… 身体似乎还保留着 骑车的肌肉记忆。他 试探性地 蹬了一下脚踏板,车轮 平稳地向前滚动起来。虽然动作 略显僵硬,但至少 没有摔倒。
徐可已经 一马当先,骑着车 拐出了小巷,融入了街道上 稀疏的车流(主要是自行车和少数公交车)中。
她的背影 挺拔而矫健,骑行的姿势 干净利落,显然 经常进行这种“伪装移动”。
三辆自行车,载着三个各怀心事、关系微妙的少年少女,沉默地 穿梭在九十年代初 略显陈旧却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上。
“我们到区域了。”
徐可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骑行途中长达半小时的沉默。
她单脚点地,利落地刹停了自行车,动作干净得像受过专业训练。自行车轮胎在布满碎石和油渍的水泥地上摩擦出轻微的声响。
眼前是一片被时光遗忘的景象。
西区老工业园。高大的、锈迹斑斑的厂房如同垂死的钢铁巨兽匍匐在地平线上,破碎的玻璃窗像空洞的眼窝,杂草从裂缝的水泥地和铁轨枕木间顽强地钻出,几乎与人齐高。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挥发后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工业衰败的沉闷气息。远处,一根早已停用的巨型烟囱静静矗立,直插灰蒙蒙的天空。
“都下车。”
徐可一边下令,一边迅速将自行车推到一个半塌的砖墙角落,用废弃的帆布仔细盖好。她的动作快速、精准,没有丝毫多余,显示出极强的执行力和对环境的本能警惕。
景流慎和连昌户也立刻照做。
景流慎习惯性地 扫视着四周环境,眼神锐利,手不自觉地向后腰别着的 那把刻画着隐匿符文的短刃法器 摸去。
大约行进了十分钟,徐可在一个 看似普通的、由红砖砌成的、类似旧仓库或配电房的低矮建筑前 停了下来。
这个建筑相比周围的其他厂房要完整一些,唯一的一扇铁门 被粗大的铁链和一把锈死的挂锁紧紧锁住。
“就是这里。”
徐可背靠着墙壁,用气声说道,她的目光 死死锁定在那扇紧闭的铁门上,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在感知着什么。
“里面的能量残留……比外围强烈得多,但……很古怪,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波动极其压抑。”
她转过头,看向连昌户和景流慎,眼神无比严肃:
“接下来,是关键。我需要你们 跟着我,同步释放出 最基础的‘探测共鸣’能量波。不要强,要 稳,要 纯。就像往平静的湖水里投入一颗小石子,我们要‘看’的,是它泛起的涟漪,以及…… 水下可能存在的‘东西’的反应。”**
她从背包里取出三个 巴掌大小、材质似玉非玉、表面刻满了细密同心圆纹路的 乳白色圆盘——“涟漪盘”,递给两人各一个。
“手握紧它,将一丝灵韵注入中心点。注意力集中,想象你们的灵韵如同水波一样扩散出去,与我的频率保持一致。”
景流慎凝重地点点头,显然对此流程十分熟悉。
他接过涟漪盘,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手握住圆盘,指尖泛起微弱的白光。
连昌户也赶紧照做。
嗡……
手中的涟漪盘 轻微震动起来,中心点 亮起一点 柔和的白光。
紧接着,圆盘表面的同心圆纹路 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由内而外,依次亮起,散发出 一圈圈 肉眼几乎看不见、但灵韵感知中却清晰无比的 微弱波纹,向四周扩散开去。
“有反应!”景流慎也猛地睁开了眼睛,低喝道,
“能量源……在门后! 但是…… 这波动…… 好乱! 像是有 很多东西 挤在一起!而且…… 有种 被强行压抑的 狂躁感!”
连昌户心里一紧,拼命集中精神,试图感知得更清楚些。
在他的感知中,门后仿佛是一个 充满了混乱、粘稠能量的 黑暗空间。
无数 细微、却充满恶意的 能量个体 在其中 蠕动、冲撞,却被一层 无形的、坚韧的屏障 死死地 束缚在内,无法挣脱!
这种感觉…… 不像是一个强大的单一灵韵体,反而像是……
“不对!”徐可的脸色瞬间变得 极其难看!她猛地收回灵韵,涟漪盘的光芒骤然熄灭!
“这根本不是 我们之前探测到的那个 ‘异常高频波动’的源头!”
“所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门后面…… 是他妈的 一个 ‘育母巢穴’ 的 外围束缚法阵!里面关着的…… 是 成千上万 刚刚被催化出来的 ‘蚀灵腐毒’的 低级载体——‘腐化飞蠊’!”
“啥?”连昌户下意识震惊。
“我们被骗了! 那个‘高频信号’ 是个 诱饵!有人 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想用这些 恶心的东西 消耗我们,或者…… 试探我们的实力!”
她的脸色开始越来越差:
“快撤! 这法阵 撑不了多久了!一旦破裂——”
她的话音未落——
“咔嚓…… 咔嚓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