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空气带着潮湿的凉意，江临是被手腕上传来的束缚感惊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而是刷着浅灰涂料的冰冷墙面，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金属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苏念的雪松香——那是她常用的那款雪松味护手霜，他曾笑着说“比任何香水都好闻”。
手腕被什么东西牢牢锁着，沉甸甸的，他下意识地挣扎，“哗啦”一声脆响，镣铐链撞击金属支架的声音在空荡的地下室里回荡，格外刺耳。
江临的心脏猛地一沉，这才看清自己的处境：他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腕和脚踝都被裹着黑色皮革的镣铐锁着，锁链另一端固定在身后那个伪装成“画架底座”的金属支架上，支架焊死在地面，纹丝不动。
“念念？”他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刚睡醒的茫然，可地下室里只有他自己的回声，安静得可怕。
江临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扫过四周——五十平左右的空间，空荡荡的，只在对面墙角放着一个小小的床头柜，上面摆着一杯温水，旁边放着他昨天给苏念戴的那枚素圈戒指，铂金戒圈在暖黄的感应灯下泛着冷光。
他的记忆飞速倒带：昨晚的乔迁晚餐，她煎的五分熟菲力，醒好的梅洛红酒，她递到他嘴边的口蘑，还有她戴上戒指时红着眼眶的样子……最后一幕，是他觉得头晕，靠在她怀里，她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别怕，就是累了。”
累了？
江临的眉头狠狠皱起，指尖摩挲着镣铐上的皮革——触感柔软，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显然是特意定制的，不会伤他，却能把他牢牢困住。这不是意外，是精心策划的局。
而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苏念。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地下室的入口就传来轻微的响动，石板缓缓打开，暖黄的光线顺着台阶铺下来，苏念的身影出现在光影里。
她穿着昨天那件米白色家居服，头发梳得整齐，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看到江临醒着，她的脚步顿了顿，眼神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了往日的爱慕与温柔，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醒了？”苏念走到他面前，将白瓷碗放在床头柜上，碗里是温着的小米粥，“刚煮的，趁热喝。”
江临盯着她，眼神里翻涌着震惊、疑惑，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刺痛。他没动那碗粥，声音冷得像冰：“这是怎么回事？苏念，把镣铐解开。”
苏念没接话，蹲下身，和他平视。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镣铐上，指尖轻轻碰了碰皮革表面，动作依旧轻柔，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解不开。这镣铐是定制的，只有我有钥匙。”
“为什么？”江临的声音陡然拔高，猛地挣扎起来，镣铐链撞击支架发出刺耳的声响，手腕被勒得发红，“苏念，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们昨晚还好好的，你还戴着我给你的戒指——”
他抬手，指向床头柜上的素圈戒指，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受伤：“你说过要和我领证，要去拍婚纱照，要去看白梅！你骗我？”
苏念的眼神颤了颤，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枚刻着“J&N”的素圈，还好好地戴在手上，温度早已和体温融为一体。
她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了些：“我没骗你。我想和你领证，想和你过一辈子，可前提是，你不能再做那些事。”
“那些事？”江临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眼神里的震惊更甚，“你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
他从不在她面前谈工作上的阴暗面，从不让她接触那些血腥的算计，他以为她永远是那个只懂画画、活在温室里的苏念，从没想过她会知道那些事——知道他逼楚明远签字，知道他打断设计师的手，知道他所有见不得光的手段。
苏念抬起头，眼底的冷静终于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压抑的痛苦：“我知道楚伯父中风躺在医院，知道启星的设计师再也握不住画笔，知道盛通老板的女儿在国外不敢回来……江临，你以为你把那些事藏得很好，可你忘了，我去过楚氏的老厂房，见过楚瑜，看过你留在那里的合同原件。”
江临的身体僵住了，指尖瞬间冰凉。
他想起三个月前，苏念说“想去楚氏老厂房看看，听说那里有棵老梅树”，他当时没多想，只派林舟陪着她去，没想到，那竟是她发现真相的开始。
“所以你就把我锁在这里？”江临的声音带着自嘲，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绝望，“苏念，你觉得这样就能让我回头？你觉得把我关起来，那些事就没发生过？”
“我没觉得。”苏念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我知道那些事已经发生了，我知道你欠了很多人。
可我不能让你被警察抓走，不能让你坐牢，更不能让你落在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手里——他们会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她伸手，想去碰他的脸，却被江临猛地偏头躲开。
江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受伤，有失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所有人都怕他、敬他，可现在，他像个猎物，被自己最疼爱的人困在牢笼里，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你这是囚禁。”江临的声音冷硬，“苏念，你放我出去，我可以去自首，可以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你别这样对我。”
“自首？”苏念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自首了，你就要坐牢，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我等不起，我也不能等。江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留了后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资产转移到了离岸账户？可那些都不重要了，从今天起，你唯一的后路，就是我。”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偏执越来越浓：“我会每天给你送吃的，送喝的，会陪你说话，会给你带画纸和炭笔。
你可以在这里画画，可以在这里想清楚你到底做错了什么。江临，你欠我的，欠那些人的，你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在这里，在我身边，慢慢偿还。”
江临的眼神变得疯狂，他再次用力挣扎，镣铐链在他手腕和脚踝上勒出红痕，可支架依旧纹丝不动。“苏念，你疯了！”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你放我出去，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做那些事了，我们离开这里，去国外，再也不回来，好不好？”
“不好。”苏念的语气斩钉截铁，“这里没人能找到你，没人能伤害你，也没人能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江临，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她弯腰，凑近他的耳边，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不是喜欢掌控吗？那我就让你尝尝，被人掌控的滋味。你不是喜欢把别人当棋子吗？那我就让你做我一辈子的棋子，只能留在我身边。”
江临的身体猛地一震，看着苏念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偏执的占有和冰冷的算计，像变了一个人。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苏念，他以为她是温顺的羔羊，却没想到，她是藏着利爪的猎手，用他给的爱，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地下室的感应灯依旧亮着，暖黄的光线却照不进两人之间冰冷的隔阂。江临靠在金属支架上，看着苏念转身走向台阶的背影，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想起昨晚她递到他嘴边的牛排，想起她戴上戒指时红着眼眶的样子，想起她拍着他的背说“别怕”，那些温柔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刺，扎得他鲜血淋漓。
苏念走到台阶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坚定：“我给你煮了小米粥，趁热喝。如果你不吃，我就只能喂你了。江临，别逼我用更极端的方式。”
说完，她转身走上台阶，石板缓缓合上，将江临的声音彻底隔绝在地下室里。
“苏念！你回来！”江临的声音带着嘶吼，用力挣扎着，镣铐链撞击支架的声音在空荡的地下室里回荡，“你放我出去！苏念——！”
可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江临的力气渐渐耗尽，靠在支架上，看着对面墙角的床头柜，看着那枚素圈戒指，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知道，苏念不会放他出去，她用爱做牢笼，把他困在了这里，也把她自己困在了这里。
江临拿起床头柜上的白瓷碗，看着里面温热的小米粥，想起苏念煮粥时认真的样子，心里一片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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