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族长特批的木牌,苏洛柔感觉自己像是握住了通往自由的第一把钥匙。她没有丝毫耽搁,立刻在负责看守兼“协助”她的石爪带领下,来到了那片属于她的空地。
空地大约半个篮球场大小,一面靠着陡峭的岩壁,岩壁下方甚至还有一个浅浅的凹洞,可以作为天然的储藏室或紧急避难点。另一面毗邻森林,林木资源丰富。那条清澈溪流的分支就在不远处潺潺流过,取水极为方便。
“苏……苏洛柔,你真的要自己住这里吗?”石爪看着这片虽然靠近水源但明显远离部落保护核心的区域,狼耳朵不安地抖了抖,“晚上这里可能会有溜达过来的小野兽,而且……”
他话没说完,就被苏洛柔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兴奋和亮晶晶的眼神打断了。
“这里,很好!”她用力点头,声音里充满了雀跃。她像只巡视自己领地的小动物,快步在空地上走来走去,这里摸摸粗糙的岩石,那里用脚丈量一下距离,时不时还蹲下检查土壤的质地和湿度。
岩壁可以挡风,靠近森林方便获取木材和纤维植物,地势高不易积水,水源近在咫尺……在她专业的评估体系里,这简直是一块风水宝地!
石爪看着她忙碌的小身影,完全无法理解她的快乐。在他,以及所有黑岩部落族人的认知里,雌性就应该住在部落中心最安全、最坚固(相对而言)的木屋里,被强壮的雄性保护着。独自住在边缘地带,意味着危险和不被重视。
“你需要什么?我去帮你向部落申请。”石爪挠了挠头,决定尽职地完成烈图队长交代的“帮助”任务。他想象中,苏洛柔需要的无非是更多的兽皮铺床,或者一些现成的木材。
苏洛柔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带着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甜甜的恳求笑容。
“石爪哥哥,可以,帮我找一些,很直、很长的树枝吗?要,这么粗。”她用手比划着大约手腕粗细,“还有,很多,很多,坚韧的藤蔓!”
石爪愣了一下。树枝和藤蔓?要这些做什么?搭建窝棚吗?那可挡不住稍微大一点的野兽。他心里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好,我这就去。”
趁着石爪去收集材料的功夫,苏洛柔也没有闲着。她拔出腰间的求生刀,走向溪边那些茂盛的、叶片宽大坚韧的植物。这是一种类似棕榈的植物,叶片纤维丰富,防水性也不错,是制作临时屋顶和墙体的绝佳材料。
她个子小,力气也有限,但胜在技巧娴熟。她用求生刀切割叶柄,专挑那些老韧适中的叶片,然后将它们整齐地叠放起来。她的动作不快,却极其有效,没有一丝多余的浪费。
偶尔有路过空地、去溪边取水或处理猎物的族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驻足观望,交头接耳。
“看呐,那个新来的小雌性在做什么?”
“采集水蒲叶?那东西除了引火没什么用啊。”
“听说族长允许她自己建房子?太胡来了!”
“看她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搬动几片叶子?”
议论声中,大多是不解和轻视。苏洛柔充耳不闻,专注地干着自己的活。她知道,在这些习惯了力量至上的兽人眼里,她的行为无疑是异想天开。但很快,他们就会明白。
石爪的效率很高,没多久就拖回来一大堆符合要求的笔直树枝和好几捆粗壮的藤蔓。他看着苏洛柔身边那堆水蒲叶,更加困惑了。
“苏洛柔,这些东西……真的能建房子?”他忍不住问道。部落里的木屋,可都是用沉重的原木和石块垒砌的。
苏洛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给了他一个“看我的”的自信眼神。虽然语言还不流利,但肢体语言和表情足以传达意思。
她没有选择建造永久性的木石结构,那太耗时耗力,且需要更多人协作,不符合她目前“低调单飞”的初衷。她的目标是先建立一个坚固、防水、防御性好的临时庇护所——一个足以让她安心度过雨季、并拥有绝对私密空间的“帐篷”。
接下来,苏洛柔开始指挥石爪。
“石爪哥哥,请把,最长的两根树枝,埋在这里,和这里,要深!”她指着空地靠近岩壁的两个点,那里是她规划的门廊支撑点。
“这两根,短一点的,埋在这里……”
“这根,绑在这两根的上面……”
她连说带比划,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简单的结构图。石爪虽然满心疑问,但还是依言照做。他力气大,挖掘和固定桩基的工作完成得很快。
苏洛柔则负责更精细的部分。她用求生刀将藤蔓的表皮削掉一部分,使其更加柔韧,然后利用她掌握的几种坚固的绳结打法,将作为主梁和椽子的树枝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她的手指翻飞,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那种专注和熟练,再次让石爪看呆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雌性该有的技能!
骨架逐渐成型。那是一个依托岩壁、向前延伸的坡面结构,主体由埋入地下的坚固木桩和横向的房梁构成,看起来十分怪异,完全不同于部落里四四方方的木屋。
围观的人又多了一些,连一些处理完家务的雌性也好奇地围了过来,对着那奇怪的骨架指指点点。
“这搭的是什么?像个小棚子。”
“这么稀疏的架子,能住人吗?”
“看她绑得倒是挺结实……”
烈图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抱着双臂,眉头紧锁地看着苏洛柔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在骨架上下忙碌。他没有出声干涉,但眼神里的不赞同几乎要溢出来。
苏洛柔无视了所有目光。骨架完成后,她开始铺设“墙体”和“屋顶”。她将采集来的水蒲叶,像瓦片一样,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地固定在树枝骨架上。较大的叶片用于覆盖顶部,较小的叶片和柔软的草茎则用来填补缝隙。
她采用了一种从下往上的覆盖方式,确保雨水能够顺着叶面顺利滑落,而不会渗入内部。
时间在忙碌中流逝,太阳渐渐西斜。
当一个披挂着厚厚绿色“外衣”、造型别致(在兽人看来)、结构紧凑的简易帐篷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的议论声都消失了。
这个奇怪的“房子”,看起来……竟然异常坚固?厚实的水蒲叶层密不透风,坡面结构显得十分利落,紧紧依靠着岩壁,带着一种奇异的、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和谐感。
苏洛柔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她走到帐篷入口处——那里她用更柔韧的藤蔓编织了一个可以活动的门帘。
她掀开门帘,对着外面目瞪口呆的众人,尤其是烈图和石爪,露出了一个带着疲惫却无比明亮的笑容。
“完成了!”她的声音带着小小的骄傲。
石爪第一个忍不住好奇心,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看。
里面空间不算很大,但足够苏洛柔这样娇小的身材自由活动。地面被她用干燥的泥土稍微垫高并夯实,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干燥的香草(她特意挑选的,有驱虫效果)。靠岩壁的那一面最是干燥,她让石爪搬来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作为“床榻”,上面已经铺好了她仅有的那块兽皮和防寒服拆下来的柔软内衬。
整个内部虽然简陋,却干燥、整洁、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部落里大多数雌性居住的、弥漫着腥膻味和潮湿气的木屋,形成了天壤之别!
甚至,在帐篷一角,她还用几块小石头围出了一个浅坑,显然是打算用来生火的火塘,通风的问题她通过帐篷顶部一个巧妙的小设计(可调节的叶片天窗)解决了。
这哪里是一个临时帐篷?这简直是一个充满了巧思和舒适感的……小家!
所有看到内部陈设的兽人,无论是雄性还是雌性,都沉默了。尤其是那些雌性,看着那干净的地面,柔软的“床铺”,驱虫的香草,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羡慕和不可思议。
她们从未想过,房子还可以这样建,还可以住得这样……舒服。
烈图看着那个站在帐篷门口、虽然满身疲惫却眼神熠熠生辉的小雌性,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不得不承认,她做到了。她用实际行动,狠狠地回击了所有人的质疑。
她不需要被圈养在部落提供的木屋里,她用自己的双手,建造了一个看起来比那些木屋更安全、更舒适的居所。
苏洛柔没有在意他们的震撼,她笑着对石爪和今天帮忙的其他几个年轻兽人(后来被石爪叫来帮忙搬运重物)道谢,然后从自己的小背包里(她用一块兽皮临时缝制的),掏出了几块用叶子包好的、烤得恰到好处的肉干——这是她利用等待材料的时间,用自己生起的火,精心烤制的,火候和味道远胜部落里粗犷的烤肉。
“给,谢谢,帮忙。”她将肉干分给他们。
年轻的兽人们受宠若惊地接过,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这肉干的味道,咸香适口,外皮微焦里面却软嫩,比他们吃过的任何烤肉都要美味!
这一刻,苏洛柔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彻底从“需要保护的漂亮瓷娃娃”,蜕变成了“神秘、强大且慷慨的智者”。
夜幕降临。
苏洛柔送走了所有好奇的访客,包括一步三回头、满脸担忧的石爪和神色复杂的烈图。
她将藤蔓门帘仔细系好,又从内部用一根削尖的木棍别住,做了一个简单的门闩。
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点燃了小火塘里的柴火,橘红色的光芒跳跃着,驱散了夜晚的寒意和黑暗,也照亮了她小小的、却无比安全的私人空间。
她坐在铺着柔软内衬的石床上,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部落喧哗,以及近处溪流的潺潺声和森林里的虫鸣。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成就感包裹了她。
这是她在兽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虽然只是开始,却意义非凡。
她拒绝了被圈养的命运,用知识和双手,为自己赢得了初步的独立和尊重。
她从贴身的小包里,再次拿出那小块巧克力,掰下细细的一丝,含在嘴里。甜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与此刻心中的满足交融在一起。
下一步, 她看着跳动的火焰,眼神坚定,该是改善食物,并开始为真正的、永久的家园,积累资源了。
在这个看似柔弱的躯壳下,一个强大的灵魂,正按照自己的步调,稳稳地在这片蛮荒大地上,扎下第一根坚实的根须。
(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