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

浴室的瓷砖渗出幽蓝的光，那光芒仿若有生命般，顺着墙缝缓缓爬行。我跪在地上，手电筒滚到了脚边，光束扫过满地的碎镜片。那些尖锐的棱角映出无数个扭曲的我，而最中间那块碎片突然动了——倒影没有同步我的动作。

它缓缓地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与我不一样的弧度。那笑容让我的胃里一阵翻腾，就像有人用冰凉的手指在捏我的心脏似的，“咕噜”一声，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你以为砸碎镜子就能逃开？”它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你从未真正离开过这里。”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砰”地撞到浴缸边缘。冷汗顺着脊梁向下流淌，逐渐浸透衬衫。手指摸索着去抓手电筒，却不小心碰到了一滩黏糊糊的东西。低头一看，地板上竟浮现出电路纹路，正朝着我的手腕蔓延过来。

“你是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

倒影歪着头笑了，发出“嘿嘿”的笑声：“你真的记得那场火吗？”

记忆猛然闪回。那天夜里，母亲冲进我的房间，烟雾呛得我睁不开眼。她把我塞进衣柜，叮嘱我等她回来。我透过缝隙看见她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某个金属装置。火舌舔舐着天花板的时候，她的脸上并没有惊慌，只有一种……冷静的神情。

“那是你最后的记忆吧？”倒影的声音像是刀子划过玻璃，尖锐刺耳，“可惜，并不是真的。”

空气瞬间变得寒冷起来。镜中的影像开始闪烁，显现出另一段画面。母亲按下按钮，火势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她转身看向镜头，眼神充满了歉意。画面定格在她嘴唇翕动的瞬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抱着头蹲下，太阳穴“突突”直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却压不住脑海里翻涌的画面。呕吐物混着胆汁涌了出来，“哇”地一声溅在地板上。

“你不是沈默，”倒影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低语，“你是‘他’的备份。”

我猛地抬头，只见镜中人已经站到了我面前。它的手指穿过镜面，像穿过一层水波纹那样轻盈。指尖点在我的胸口，一股寒意顺着血管炸开，“嘶”，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客厅地板上的电路碎片还在动。它们自行拼接，组成了一行发光的文字：“启动完成”。我踉跄着站起来，手机从口袋滑落。想联系赵昊，却发现通话记录里根本没有刚刚的来电。

窗外霓虹灯忽明忽暗，像是某种信号在传递。冷风从门缝钻进来，夹杂着金属的味道。我靠在墙边，看着自己手腕内侧的纹路越来越清晰，仿佛是被刻印上去的。

“你是备份体，编号07 - Beta。”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你的任务已完成。”

我大吼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公寓里回响，“啊——”。女声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你……是失败品。”

意识被猛地拽入幻境。我看见自己躺在实验室的培养舱内，玻璃外站着林夜。他微笑着，眼中却冰冷得可怕，“第7次意识转移完成，看来还是不够稳定。”

另一边站着苏黎，她低头不语，泪水滑落下来。我看到她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听不见声音。她的眼泪滴在操作台上，瞬间蒸发成蓝色气体，“滋滋”地冒着泡儿。

幻境破碎时，我跪倒在地，口中喃喃：“原来……我早就死了。”

跌跌撞撞走出浴室，来到客厅。地板上的电路文字已经组成了完整句子：“镜界计划·备份体激活完成”。我盯着那行字，直到它们开始扭曲变形。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像是要抓住什么。

玄关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咔嚓”。我屏住呼吸，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咚咚咚”。本能地躲到沙发后，手边抓起一把裁纸刀作为武器。刀刃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光。

门缓缓开启，一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身影走了进来。那人环顾四周，轻声说：“我知道你在，07号。我们该回家了。”

我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掐进掌心。“啪嗒”，一颗汗珠从额头滑落。这不是幻觉。那人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让我想起实验室消毒水的气味。

“你还有选择的机会，”林夜的目光锁定沙发后方，“别逼我动手。”

我握紧裁纸刀，指节发白。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林夜微微侧头，给了我一个机会。我翻身跃起，朝着玄关冲过去。

林夜反应极快，伸手想抓住我。“嘶啦”，他的袖口掀起，露出手腕内侧的电路纹路。那纹路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完整。

“你不明白！”他喊道，“他们给你灌输了错误的记忆！”

我没有停下脚步。冲出门的瞬间，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身影。那是个女人，长发及腰。她的脸隐在阴影里，但我认出了她的眼睛——和我在尸体上看到的“记忆残像”完全一致。

苏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