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樾然被冻醒了。
宿舍的暖气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他翻了个身,发现自己的被子被人掀开,床单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卧槽……"他嘟囔着,伸手去摸床头的台灯。
就在指尖碰到开关的瞬间——
"咔嚓。"
整个宿舍的电源都被切断了。
黑暗中,许樾然的手本能地摸向枕头底下的棒球棍。那是他睡觉的标配,就像战士枕着枪入睡。
"谁?"他压低声音,眼睛适应着黑暗。
宿舍里静得可怕,连宿管阿姨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许樾然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走到门口,轻轻拧动门把手——
门被反锁了。
从外面锁的。
"开玩笑吧……"他喃喃自语,开始用力踹门。
"咚、咚、咚。"
撞击声在黑暗的走廊里回响,却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声音。
"嘻嘻……嘻嘻嘻……"
像是有人在笑。声音很轻,很遥远,但从走廊的尽头传来,越来越近。
许樾然停下撞门,屏住呼吸。
笑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扭曲,最后变成了某种婴儿的啼哭——尖锐而刺耳,像是用指甲刮黑板。
"谁在那?"他举起棒球棍,声音有些发抖。
回答他的是更响亮的笑声。
然后,走廊的灯突然亮了。
惨白色的荧光灯,照出走廊里站着的一排人。
都是男生。
穿着源麟大学的校服,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靠着墙。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同样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樾然。
"许樾然……"为首的那个开口,声音像是很多人叠在一起,"你不该来这里。"
许樾然认出了他——是三个月前自杀的张浩然。他的脖子上还挂着那条褪色的手链,眼睛里爬着蛆虫。
"张浩然……"许樾然握紧棒球棍,"你想干什么?"
"想让你……加入我们。"张浩然一步步走近,"校长说了,你需要休息。"
"滚你妈的休息!"许樾然吼道,挥棍砸向张浩然的脸。
棍子穿过张浩然的身体,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张浩然的手抓住棍子,指甲陷入木头里:"别反抗……很快就好了……"
许樾然用力拽棍子,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其他鬼物围了过来,他们的手像冰一样冷,触碰在许樾然的身上,留下黑色的淤青。
"放开我!"许樾然怒吼,一脚踹在张浩然的肚子上。
张浩然的身体散成一团黑雾,却又立刻重组。他的笑容更大了:"你逃不掉的……"
许樾然环顾四周,发现走廊的两端都被堵死了。左边是楼梯间,右边是卫生间,但门都关着,从外面锁死。
"这是一个陷阱。"他立刻意识到,"你们早就等着老子。"
张浩然的手抓住他的脚踝:"是的……校长为你准备了特别的礼物……"
许樾然的另一只脚踹在墙上,借着反作用力把张浩然甩出去。他转身冲向楼梯间,却发现门把手上缠着黑色的触须,正往他的手上爬。
"操!"他砍断触须,推开门冲进楼梯间。
楼梯间的灯也亮着,惨白的光线下,站着一排排的学生鬼物,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着诡异的红光。
"欢迎来到……自杀走廊。"张浩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这里,你可以选择……怎么死。"
许樾然没有回头。他开始往上跑,一步一步,感受着脚下冰冷的台阶。
身后传来脚步声,鬼物们跟着他往上跑,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像是没有重力的存在。
跑到五楼,许樾然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冲进楼顶天台。
天台上风很大,吹得他几乎站不稳。他靠在栏杆上喘气,回头看向身后——
天台的门被关上了。
而且,从外面锁死了。
"又来这招……"许樾然骂了一句,检查着天台的设施。
天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篮球架,几个垃圾桶,还有个破旧的储水罐。
身后传来脚步声。
张浩然和那些鬼物站在门口,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化,变成了更恐怖的形态——有的长出翅膀,有的头上长出角,有的皮肤完全溃烂,露出里面的骨头。
"你无处可逃了。"张浩然说,"校长说,让你体验一下真正的绝望。"
许樾然的目光扫过天台,最后落在那个储水罐上。罐子的阀门已经生锈,但看起来还能用。
"绝望?"他笑了,声音里带着疯狂,"老子他妈这辈子就没体验过绝望!"
他冲向储水罐,用棒球棍砸开阀门。
锈水喷涌而出,顺着天台往下流。
鬼物们都愣住了,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你疯了?"张浩然吼道,"那是污水!"
许樾然不理会他,继续砸阀门,直到水流更大。然后他跑到篮球架下,开始攀爬。
"你想干什么?!"张浩然冲过来,抓住他的脚踝。
许樾然一脚踹在他的脸上,继续往上爬。篮球架的顶部有个篮筐,他用棒球棍勾住篮筐,把自己拉上去,然后翻过围栏,跳到了对面建筑的屋顶。
身后传来张浩然的咆哮声:"你跑不掉的!校长会找到你的!"
许樾然趴在对面屋顶上,大口喘气。雨水混着污水从他脸上流下来,冰冷刺骨。
他回头看向源麟大学的屋顶,天台上的鬼物已经消失了,只有张浩然站在那里,对他竖起中指。
"卧槽……"许樾然抹了把脸上的水,发现自己浑身湿透,冷得发抖。
他必须离开这里。
他站起来,沿着屋顶往下跑,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许樾然从学校的围墙跳下来,落在一条黑暗的街道上。
雨还在下,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发出昏黄的光。
他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口袋里还有手机,但他不敢打电话——谁知道会不会被监听。
"该死……"他骂了一句,开始往校外跑。
城市在凌晨四点显得格外空旷,高楼大厦的轮廓在雨中模糊不清。他跑了大约十分钟,看到前面有个24小时便利店,灯火通明。
他推门进去,暖风吹在湿透的身上,让他舒服了不少。
"欢迎光临。"店员抬头看他,是个年轻的女孩,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困。
"热水……"许樾然声音沙哑,"还有毛巾。"
女孩点点头,去拿东西。许樾然找了个角落坐下,警惕地看着四周。
便利店里只有他和店员两个人,安静得可怕。
"给。"女孩递来一杯热水和一条毛巾。
许樾然接过,说了声谢谢。热水的温度透过纸杯传来,暖得他眼睛有些发热。
"你没事吧?"女孩问,"看你浑身都湿透了。"
"没事。"许樾然擦了擦脸,"只是淋雨了。"
女孩笑了笑,回到柜台后面。
许樾然喝了口热水,感觉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他掏出手机,想给袁见育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没电了。
"该死……"他咒骂着,把手机塞回口袋。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张浩然。
他穿着湿透的校服,头发滴着水,脸上还挂着那个扭曲的笑容。
"找到你了。"他说。
便利店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变得惨白。
女孩抬起头,看到张浩然后,发出一声尖叫,转身想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在柜台后面,动弹不得。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许樾然站起来,握紧拳头。
"校长带我来的。"张浩然一步步走近,"他说,这是我们的游戏时间。"
便利店的门突然关上,玻璃上开始浮现出诡异的符号——和万人坑入口的符号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许樾然问。
"通往地狱的门。"张浩然笑了,"很快,你就会进去。"
许樾然环顾四周,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货架上摆满了零食和日用品,收银台旁边有把水果刀。
他悄悄移动过去,抓起水果刀。
"别白费力气了。"张浩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逃不掉的。"
许樾然猛地转身,用水果刀刺向张浩然的心脏。
刀子穿过他的身体,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张浩然的手抓住刀刃,鲜血顺着刀身流下来——是黑色的血。
"愚蠢。"张浩然说,"你以为普通的刀能伤到我?"
他的另一只手抓住许樾然的脖子,把他举起来按在货架上。零食盒纷纷掉落,砸在他们身上。
"校长要我告诉你……"张浩然凑近他的脸,蛆虫从他的嘴角掉下来,"这只是开始。"
许樾然的视线开始模糊,缺氧让他无法思考。
许樾然的喉咙里像塞了团浸满水的棉花,张浩然的手指陷进他颈侧的肉里,黑色的血顺着指缝渗出来,滴在便利店冰冷的地板上。他听见女孩的尖叫——是刚才递热水的店员,此刻正攥着把美工刀,刀刃颤巍巍地对准张浩然的后背。
“小丫头,你那破刀能捅穿鬼壳?”张浩然笑了,声音像泡烂的西瓜,“不如让哥哥我先拧断他的脖子。”
他另一只手挥向女孩,许樾然抓住机会,用膝盖狠狠顶向张浩然的裆部。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便利店的死寂,张浩然捂着下身踉跄后退,许樾然趁机从他手里挣脱,重重摔在货架旁。他滚到货架边,指尖碰到个不锈钢热水壶——壶身还冒着热气,是店员刚灌的开水。
“去死!”
许樾然举起热水壶,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张浩然的头。
“砰!”
陶瓷破裂的声响混着滚烫的开水量溅出来,张浩然的头颅像个被砸烂的西瓜,黑色的血顺着脸颊流进衣领,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坑。他摇晃着后退,双手捂住脑袋,指缝里渗出更多黑血:“你……你竟敢毁我的容器!”
“容器?”许樾然爬起来,抓起货架上的棒球棍,“老子今天就砸烂你这破容器!”
他扑过去,一棍砸在张浩然的肩膀上。鬼物的身体像烂泥一样凹陷下去,却又立刻重组,张浩然的脸扭曲成怪物的模样,獠牙从嘴角伸出来:“我要把你献祭给校长!”
许樾然的棒球棍砸在他胸口,却像打在棉花上。张浩然抓住棍子,指甲陷入木头,黑色的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没用的……校长的灵魂碎片在我身体里……你能杀了我,也杀不死校长!”
“那就一起死!”
许樾然松开棍子,扑向收银台。收银台下面有根电线——是店员用来接电热水壶的,插头还插在插座上。他用尽全力把电线扯出来,缠在张浩然的脖子上,然后按下插座的开关。
“滋滋——”
电流通过电线传到张浩然的脖子上,他的身体剧烈抽搐,黑色的血从指缝里喷出来,溅在便利店的玻璃上。许樾然咬着牙,加大电线的缠绕力度,直到张浩然的身体软下来,瘫在地上。
他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张浩然。鬼物的头颅已经变形,黑色的血还在流,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校长的残魂没那么容易死。
“喂,你快走……”
女孩点了点头。
张浩然的指尖突然动了。
像条泡在水里的蛆虫,扭曲着从溃烂的掌心钻出来,抠住便利店的地板。他的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过来,空洞的眼窝里涌出脓血,顺着下巴滴在胸口的黑血里:“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许樾然的后背瞬间窜起凉意。他刚要后退,张浩然的身体突然像气球般膨胀——校服布料裂开,露出里面爬满蛆虫的胸腔,肋骨间钻出十几根带倒刺的铁丝,末端拴着个锈迹斑斑的匕首。
“校长说……”张浩然的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要给你留个‘纪念’。”
话音未落,他猛地扑过来!
匕首划破空气的锐响扎进许樾然的耳膜。他想躲,可刚电完张浩然的双腿还在发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寒光扎进自己的小腹——
“噗嗤!”
匕首没柄而入。
许樾然的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刀刃划破肠壁的黏腻感,温热的血顺着刀身涌出来,浸透了他的校服裤。张浩然的手按在他肚子上,用力搅动匕首,每转一圈都能带出更多血肉,疼得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呃啊啊——!”
许樾然忍不住吼出声,双手死死抓住张浩然的手腕。他的指甲掐进鬼物的肉里,却像掐在棉花上,只换来张浩然的狞笑:“疼吗?校长说,这是‘活剐’的滋味。”
便利店的玻璃上,诡异的符号突然亮得刺眼。女孩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攥着美工刀的手在抖,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别……别杀他……”
“杀他?”张浩然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肚子上的匕首,血顺着刀刃滴在地板上,“不,我要让他活着——活着看自己的内脏流出来。”
他又加了把力。许樾然的小腹像被人用火烧,疼得他几乎要昏过去。他望着张浩然那张溃烂的脸,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腥味:“槽……你他妈……也就这点本事……”
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膝盖撞向张浩然的胸口。鬼物的肋骨断裂,发出清脆的响声,可张浩然只是晃了晃,反而把匕首又往深里捅了一寸。
“哈哈……”张浩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越疼……校长越高兴……”
许樾然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女孩扑过来,美工刀扎在张浩然的后背上,可刀刃直接穿了过去,没造成任何伤害。张浩然反手抓住女孩的脖子,把她提起来,指甲陷进她的皮肤:“再闹……把你也做成‘礼物’。”
“放开她!”
许樾然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他松开张浩然的手腕,抓起旁边的不锈钢热水壶,用尽最后的力气砸向张浩然的太阳穴。
“砰!”
热水壶碎裂,滚烫的开水浇在张浩然的头上。鬼物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松开女孩,抱着头往后退。许樾然趁机扑过去,抓住匕首的刀柄,想把它拔出来——
可张浩然死死抓住。
“卧槽……卧槽……”
许樾然的手被血泡得滑溜溜的,每拔一下都像在撕裂自己的身体。张浩然缓过劲来,一拳砸在他的脸上,许樾然的后脑勺撞在货架上,玻璃罐掉下来,砸在他的肩膀上,疼得他抽冷气。
“放弃吧……”张浩然踩着他的胸口,“你赢不了校长的……”
许樾然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她缩在柜台后面,手里还攥着那把美工刀,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衣领。他突然想起袁见育的话——“活着,才有机会复仇”。
“老子……偏不……”
许樾然用牙齿咬住张浩然的裤腿,用力拽。张浩然失去平衡,往前扑过来,匕首从许樾然的肚子里拔了出来,带出一串血珠。许樾然抓住这个机会,翻身滚到货架边,抓起一把散落的薯片罐,砸向张浩然的眼睛。
“啊!”
张浩然捂着眼睛后退,许樾然趁机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棒球棍,朝张浩然的膝盖砸去。棒球棍断裂,张浩然的膝盖骨碎裂,他跪在地上,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表情痛苦:“你……你竟敢……”
许樾然没有停。他扑过去,用断裂的棒球棍戳进张浩然的胸口,搅动着,直到鬼物的身体开始冒烟:“去你妈的校长……去你妈的献祭……老子……老子要你偿命!”
张浩然的身体渐渐消散,变成一团黑雾。许樾然跪在地上,捂着肚子,血从指缝里流出来,滴在地板上。女孩跑过来,扶住他的肩膀:“你……你没事吧?”
“没事……”许樾然笑了笑,声音虚弱,“就是……有点疼……”
他的视线开始发黑。恍惚中,他看见便利店的门被推开,袁见育站在门口,手里举着爷爷的铜铃,脸上带着泪:“许樾然!”
许樾然躺在病床上,小腹缠着厚厚的纱布。袁见育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本日记,眼睛红肿:“校医说,学长捡了一条命——匕首上有诅咒,要不是学长生命力强,早就……”
“别他妈哭丧个脸。”许樾然扯了扯嘴角,“老子还能活蹦乱跳。”
祭若曦端着粥进来,眼睛红红的:“学长,喝口粥吧……”
许樾然接过粥,喝了一口。温热的粥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他眼睛发热。他看着窗外的太阳,想起昨天的经历——他差点死在便利店,差点被张浩然捅穿肚子,但他活下来了。
“校长呢?”他问。
袁见育翻开日记,指着最后一页:“日记里说,校长的本体在万人坑的青铜鼎里。要彻底消灭他,必须毁掉鼎。”
“那还等什么?”许樾然掀开被子,想下床,“我们现在就去。”
“你别急。”袁见育按住他,“校医说你要休息两周。”
“两周?”许樾然急了,“校长不会等我们两周!”
祭若曦握住他的手:“许樾然,你答应过我们要活着。现在你活着,就是最好的复仇。”
许樾然看着她,又看看袁见育。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绳,又摸了摸肚子上的纱布,笑了:“好……听你们的。”
窗外,源麟大学的方向飘来一朵乌云。许樾然知道,校长还在等着他。但他不怕——他有伙伴,有铜铃,有要复仇的信念。
这一次,他不会再输。
这场战争,还没结束。
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