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砸在铁皮屋顶上，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着棺材板。
许樾然背着帆布包，攥着妹妹许弦如的手腕往巷口跑。身后传来姑姑的尖叫：“小贱种！你们敢跑？！”
许弦如的校服裤脚沾着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我怕……”
“别怕。”许樾然把妹妹往怀里按了按，帆布包里的碎铜铃撞出细碎的响——那是他去年从源麟大学废墟捡的，说是“能避邪”。
巷口的老槐树后，姑姑举着煤油灯追出来，脸上的粉因雨水花了，像张剥了皮的橘子皮：“你们跑啊！跑了就别想再回来！许家的种，就得给我当牛做马！”
许樾然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那是他这半年做三份兼职攒的，有八千块。够妹妹交下半年的研究生学费了。
“弦如，等下我拦着她，你往公交站跑！”他推了妹妹一把，自己转身挡住姑姑。
姑姑的指甲掐进他胳膊，骂声里带着哭腔：“你个狼心狗肺的！你爸妈死得早，我养你们这么大，就想让弦如嫁个有钱人，你居然敢拦着？！”
“嫁人？”许樾然笑了，血顺着下巴滴下来，“她才12岁！您当她是商品？！”
姑姑突然尖叫起来——许弦如举着块砖头砸在她头上。
“哥！快走！”
两人往公交站跑，身后传来姑姑的咒骂：“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回忆——
许樾然永远记得那个潮湿的地下室。
墙皮泡得发黑，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姑姑把他和许弦如锁在里面，只给一碗发馊的粥。
“小如想上学？”姑姑坐在门槛上抽烟，火星子溅在许弦如的发顶，“你爸妈死得蹊跷，要不是我收留你们，你们早饿死了！现在还想读书？做梦！”
许弦如缩在许樾然怀里，手指绞着他的衣角：“哥……我想上学……”
许樾然摸了摸妹妹冻得通红的手，把自己藏在枕头下的半个馒头塞给她：“吃吧，我不饿。”
半夜，姑姑的骂声传进来：“小兔崽子！居然敢偷藏吃的！”
门被踹开，姑姑的笤帚抽在许樾然背上。他咬着牙不吭声，直到笤帚落在许弦如身上——他扑过去，替妹妹挡住，后背的疼像火烧。
“哥……”许弦如哭着摸他的背，“疼吗？”
“不疼。”许樾然笑着，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她，“我是你哥，该我疼你。”
之前——
许樾然擦着货架，手指冻得发僵。
货架上的牛奶盒映出他的脸——眼窝凹陷，下巴上有道未愈的伤口，那是昨天替人搬货时被砸的。
“许哥，该换班了。”同事揉着眼睛走进来，“你明天还要去医院陪弦如吧？”
许樾然点头，把最后一排饮料摆整齐。
许弦如在医院照顾住院的奶奶，医药费像块石头压在他胸口。他做过外卖员、快递员、便利店兼职，甚至去工地搬过砖——只要能赚钱，他什么都做。
手机震动，是许弦如的短信：“哥，研究生复试过了。”
许樾然笑了，回复：“恭喜你，我的小天才。”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八千块，够交学费，够奶奶的医药费，够他们租个小房子。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许樾然望着街道上的行人，突然觉得，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许弦如因为体弱多病，有时候会晕倒、发烧、咳血，对她来说，这不算什么。
莲栀妤是在便利店门口拦住他的。
她穿月白旗袍，头发盘成牡丹头，插着支翡翠簪子，脸上有道淡白色的疤，像片落在雪地上的花瓣。
“请问是许樾然吗？”她笑着，声音像浸了蜜的桂花，“我叫莲栀妤，认识你的父母。”
许樾然的脚步顿住。
父母的照片还放在出租屋的床头柜上——妈妈穿着蓝布衫，爸爸戴着眼镜，笑得很温柔。
“你……认识他们？”
“当然。”莲栀妤从包里拿出一串珍珠项链，“这是你妈妈的遗物。她临终前说，要是有一天你们遇到麻烦，就去找我。”
许樾然接过项链——珍珠还带着妈妈身上的温度，像她生前摸他头的样子。
“我……我们需要钱。”他声音发抖，“弦如要读研究生，奶奶在医院……”
“我带你们回家。”莲栀妤笑了，“我家在城郊，有院子，有钢琴，能让你妹妹安心读书。”
许弦如从便利店跑出来，拽着许樾然的袖子：“哥，我不去！那个人好奇怪！”
“弦如。”莲栀妤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脸，“我知道你想读书。我有个朋友，是音乐学院的教授，能帮你找最好的导师。”
许弦如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真的？”
许樾然看着莲栀妤的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闪，像苏晚晴的残魂。但他想起妈妈的项链，想起妹妹的笑容，最终点了点头。
回忆——之前
车开了三个小时，停在源麟大学的侧门。
莲栀妤带他们穿过一条潮湿的隧道，尽头是扇刻满符文的铁门。
“到了。”她推开门，里面是个巨大的密室，中央摆着尊青铜鼎——和许樾然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鼎身上刻着“苏晚晴”的名字。
“弦如。”莲栀妤笑着，拍了拍手。
几个穿黑衣服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抓住许弦如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许樾然扑过去，却被另一个人打倒在地。
“许樾然，别急。”莲栀妤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脸，“你妹妹是‘钥匙’，能唤醒永生体。等她醒了，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疯子！”许樾然吼，捡起地上的碎铜铃砸过去。
莲栀妤躲开，嘴角的笑变得狰狞：“你以为我会怕你？苏晚晴大人早就料到你会来！”
青铜鼎突然发出轰鸣，里面涌出黑色的雾气——是苏晚晴的残魂！
“许樾然，你终于来了。”苏晚晴的声音从鼎里传来，“你妹妹的歌声，能让永生体觉醒。谢谢你，帮我找到她。”
“放开她！”许樾然挣扎着爬起来，碎铜铃发出金光，刺得苏晚晴的残魂惨叫。
“没用的。”莲栀妤站起来，身上冒出黑雾，“我是苏晚晴大人的分身！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谁？苏什么晚是谁？”
青铜鼎的符文像无数条小蛇，顺着许樾然的手臂往上爬，每触到一处皮肤，都像被烧红的铁签扎了一下。他的碎铜铃在掌心发烫，金光撞在苏晚晴的残魂上，溅起黑色火星——那残魂已凝成半实体，青灰色的雾气里浮着苏晚晴的脸，嘴角挂着狰狞的笑。
“许樾然，你妹妹的纯阴体质，是唤醒永生体的最后一块拼图！”苏晚晴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等她唱完这首歌，你们许家的人，都要为她陪葬！”
许弦如被两个黑衣人按在地上，珍珠项链的碎片散在她脚边。她抬头看向许樾然，嘴角挂着血沫，却突然笑了——那是她小时候被姑姑打了，却偷偷藏起糖的样子。
“哥……”她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我想唱首歌……”
不等许樾然回应，她喉咙里涌出破碎的调子：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好宝宝……”
这是妈妈生前教她的儿歌。许弦如的嗓子早已沙哑，可每一个字都带着奇异的力量——珍珠碎片的蓝光突然暴涨，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住了黑衣人的笤帚抽打。
“不可能！”莲栀妤的黑雾从鼎后涌出来，她的脸已经完全变成苏晚晴的模样，只是多了两道血泪，“她的体质是天生的，怎么可能反抗？！”
许弦如的歌声越来越响。蓝光穿透屏障，缠上苏晚晴的残魂——那残魂发出凄厉的惨叫，像被人揪住了心脏。
“妈妈……”许弦如的眼泪砸在地上，“我不要做钥匙……我要和哥一起……”
她的手指突然摸到颈间的项链碎片——那是妈妈临终前塞给她的，说“小如，这是外婆的祝福”。她用力将碎片按在地上，蓝光瞬间铺满整个密室。
苏晚晴的残魂发出最后一声尖叫，被蓝光吞噬。莲栀妤踉跄后退，身上的黑雾开始消散：“不……我的永生……”
——许樾然一切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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