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的分身化作金光消失在洞口时,六耳猕猴的手还僵在半空。方才他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指尖下意识地想伸出去,抓住对方的手——就像小时候在花果山,两人一起爬树摘桃时那样,热络地搭着肩,毫无顾忌地说笑。
可指尖刚碰到对方衣摆的残影,他又猛地将手收了回来,指节攥得发白。掌心空荡荡的,只剩下微凉的风,像极了他这些年的处境——明明是四大灵猴之一,却被天道视作“不该存在”的异类,连触碰亲近之人都要顾忌三分。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油纸包,伤药的清香透过纸缝飘出来,带着孙悟空独有的、热烈又坦荡的气息。六耳猕猴轻轻摩挲着油纸,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天道……天道又如何?”
这些年,他听多了说书先生的话——有的说他是“混世妖猴”,生来就该与孙悟空为敌;有的说他是“旁门左道”,不配与正统的灵明石猴相提并论;还有的说,他的存在本就是天道的疏漏,迟早要被抹去。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没想过争什么、抢什么。他只想找个能容身的地方,能和认可他的人待在一起——而孙悟空,是这三界之中,唯一把他当“弟弟”看待的人。
六耳猕猴缓缓走到洞口,望着孙悟空分身离去的方向,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清楚自己的结局,鸿钧老祖的禁制、天道的排斥,像两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自己的寿数比寻常妖猴短了许多,或许哪一天,就会像尘埃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天地间。
“不该存在又如何?”他低声呢喃,指尖紧紧攥着油纸包,直到指腹泛出红痕,“说书先生爱怎么写就怎么写,诸佛爱怎么算计就怎么算计,俺只想……多跟哥哥待一会儿。”
他想起在白骨岭,两人一起盯着唐玄的模样;想起孙悟空说“俺会把你当空气,放心”时的坦荡;想起刚才对方揉着他胸口,反复叮嘱“别乱用法术”时的关切。这些细碎的瞬间,像微光一样,照亮了他孤寂又压抑的日子。
六耳猕猴转身走回洞内,将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壁上,又用石块轻轻压住——这是孙悟空给的东西,他要好好收着,就像收着两人之间仅有的、珍贵的羁绊。
他重新倚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却没再打坐。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孙悟空关切的眼神、温暖的手掌,还有那句“你是俺兄弟”。这些记忆像暖炉一样,驱散了洞内的阴冷,也暂时压下了他对天道的恐惧。
“等伤好了,就去找哥哥吧。”六耳猕猴在心里默默打定主意,“哪怕只能远远跟着,哪怕只能做个‘隐身人’,只要能看着他,能偶尔跟他说说话,就够了。”
至于天道的惩罚、未来的结局,他暂时不想去想。他只知道,这三界虽大,却只有孙悟空这一个“哥哥”;而他的余生虽短,却想多陪这个哥哥走一段路——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哪怕最后会化为飞灰,他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