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承意

斜月三星洞的暮色漫过窗棂，将菩提祖师的身影晕得柔和。孙悟空正盯着手机里唐俪辞独自收拾方周遗物的画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忽听肩头传来一声轻语：“这个片子，我也看过。”

孙悟空猛地转头，见菩提祖师望着屏幕，目光落在唐俪辞小心翼翼叠起的旧衣上，眼底竟有几分怅然。“您也看？”他愣了愣，喉间有些发紧，“那您也看到了，方周死后，唐俪辞……”

“他活成了方周的样子。”菩提祖师接过话头，声音轻得像山间的雾，“后来唐俪辞在山下收养了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每日教那孩子读《三字经》，一字一句，都跟当年方周教他时一模一样。你看他教孩子握笔的姿势，指尖抵着孩子的手腕，耐心纠正，像不像方周当年握着他的手，教他写‘仁’字的模样？”

孙悟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屏幕里果然出现了唐俪辞教孩子读书的画面——晨光里，简陋的木桌旁，唐俪辞垂着眼，声音温和，孩子歪着头，认真地跟着念“人之初，性本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暖意。可孙悟空心里却像被什么揪了一下，酸意慢慢漫上来，他想起当年在三星洞，菩提祖师也是这样，在晨光里教他识文断字，教他辨明是非，教他“礼义廉耻”四字的分量。

“悟空，”菩提祖师忽然转头看他，目光里带着几分认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为师是说假如，假如有一天为师也不在了，你会不会……活成我的样子？”

这句话像一块石子投进孙悟空的心湖，瞬间激起千层浪。他猛地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眼眶倏地红了。“师父您胡说什么！”他声音发颤，带着几分急意，“您怎么会不在？当年我以为找不到您，可您还是回来了，您会一直在这三星洞，一直在我身边的，是不是？”

菩提祖师看着他慌乱的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回避的郑重：“傻猴子，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哪有永远不散的陪伴？我只是说假如。你想想，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会不会像唐俪辞继承方周那样，继承我想做的事？比如，去西牛贺洲开个私塾，收十二个徒弟，就像当年我教你那样，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明辨善恶，教他们‘忠、孝、仁、义、礼、智、信、勇、廉、耻、勤、和’这十二个字——把这些道理，一代代传下去。”

“开私塾？收十二个徒弟？”孙悟空喃喃重复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画面：西牛贺洲的某个小镇上，一间简陋却干净的私塾，门前栽着几棵桃树，像极了三星洞的模样。他穿着素色的衣裳，坐在讲台上，面前是十二个年纪不等的孩子，有的扎着羊角辫，有的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却都睁着好奇的眼睛望着他。他会像菩提祖师那样，教他们读《三字经》《论语》，教他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会在他们闹矛盾时，耐心调解，教他们“和为贵”；会在他们犯错时，不疾不徐地讲道理，教他们“知耻而后勇”；会在桃花开时，带他们去摘桃，像当年菩提祖师带他那样，告诉他们“勤能补拙”，告诉他们“仁心为上”。

可一想到这画面里没有菩提祖师的身影，孙悟空的鼻子就更酸了。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师父，我不想活成您的样子，我想您一直都在，我还想跟您学本事，还想听您骂我毛手毛脚，还想喝您熬的凝神汤。要是您不在了，我开了私塾，教徒弟的时候，谁来提醒我别把‘礼’字教错了？谁来在我累的时候，给我递杯热茶？谁来跟我说，‘悟空，你做得好’？”

菩提祖师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眼底也添了几分柔意。他抬手拂去孙悟空脸颊上的泪珠，指尖带着熟悉的暖意：“傻猴子，就算我不在了，我教你的道理还在，我对你的期盼还在。你教徒弟的时候，想起我当年教你的模样，就是我在提醒你；你累的时候，想起我当年为你熬汤的心意，就像有人给你递了热茶；你把徒弟教得明事理、有担当，就是我在跟你说‘做得好’。”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屏幕——唐俪辞正带着孩子在方周的墓前放纸鸢，纸鸢飞得很高，在蓝天上飘着，像带着两人的念想，飞向了远方。“你看唐俪辞，他没了方周，却把方周的心意传了下去；你若是没了我，把我的道理传下去，就是把我‘活’在了更多人心里。十二个徒弟，十二个字，字字都是我想教给你的，也是你该教给后人的。这不是让你忘了我，是让我陪着你，陪着更多人，一直走下去。”

孙悟空望着屏幕里高飞的纸鸢，又看了看身边菩提祖师温和的眉眼，心里的慌乱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郑重。他慢慢松开攥紧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上“三字经”的字样，声音虽还有些哑，却多了几分坚定：“师父，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去西牛贺洲开私塾，收十二个徒弟，教他们您说的十二个字。我会像您教我那样教他们，像唐俪辞活成方周那样，活成您的样子——不是忘了您，是把您的心意，一直传下去。”

菩提祖师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靠回孙悟空的肩头，望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暮色里，三星洞的桃花似乎开得更艳了。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桃花的香气，拂过孙悟空的脸颊，也拂过手机屏幕里唐俪辞和孩子的笑脸，像是跨越了屏幕与时光，将这份传承的暖意，悄悄融进了千年的师徒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