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唐俪辞哄睡念周,回到自己的房间。连日的疲惫让他很快便沉沉睡去,意识却没入一片熟悉的暖光里——还是那个没有天地、只有柔光晕染的空间,方周就站在不远处,青布长衫,素色木簪,眉眼依旧温和,正望着他。
唐俪辞猛地愣住,脚步像被钉在原地。昨夜的梦还清晰如昨,清晨醒来的失落还堵在胸口,此刻再见这人,他甚至不敢伸手去碰,怕又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影。疑惑像潮水般涌上来:为什么会再次进来?为什么方周总出现在这里?难道这不是梦?
“方周……”他声音发颤,迟疑着往前走了两步,指尖悬在半空,终究没敢落下,“为什么……我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周看着他眼底的茫然与不安,轻轻叹了口气,脚步微挪,走到他面前。明明是触不到的虚影,却还是努力放柔了语气,像从前解答他的疑惑那样,轻声开口:“你还没问为什么?因为我死了呀。”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在唐俪辞心头。他猛地睁大眼睛,心口一阵发紧,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晌才挤出一句:“死了……跟这空间,跟我能见到你,有什么关系?”
“我走的时候,把一缕残魂封在了你的贴身玉佩里。”方周的目光落在他颈间——那里挂着一枚温润的白玉佩,是当年方周亲手为他系上的,这些年他从未摘下过,“这空间,是我用残魂的灵力撑起来的,只能在你睡着时,引你的意识进来。”
唐俪辞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玉佩,指尖传来熟悉的温润触感,却在此刻烫得他心口发疼。他想起这些年,每当他思念至极、或是疲惫不堪时,总能在梦里见到方周,原来不是巧合,不是幻觉,是方周用仅存的残魂,在悄悄陪着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声音沙哑,眼眶泛红,“残魂耗损灵力,你本该……”
“我知道你会怕。”方周打断他的话,语气里满是疼惜,“我知道我走后,你会一个人撑着,会想我,会怕夜里醒来身边空无一人。留着这缕残魂,至少能在你睡着时,让你再看看我,让你知道,我一直都在。”
唐俪辞再也忍不住,伸手朝着方周的方向抱去,虽然还是触不到实体,却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极了当年方周抱着他时的温度。他把头埋在对方的方向,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你明明知道,这样我会更放不下……我会总盼着睡着,总盼着能在这里见到你,可醒来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知道。”方周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无奈,“可我更怕你一个人扛不住。”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阿俪,这缕残魂撑不了太久了,等你救了山下的人,等念周再长大些,等你真正放下了,我就该走了。”
唐俪辞的身体猛地一僵,抬头看向方周,眼底满是恐慌:“你要走?去哪里?”
“去该去的地方。”方周的身影似乎又淡了些,却还是努力笑着,“我走之前,只想看着你好好的,看着你不再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看着你能带着念周,把日子过成我们当年期待的模样。”
暖光依旧笼罩着两人,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淡淡的伤感。唐俪辞望着方周逐渐透明的身影,心里又酸又疼,却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攥紧了颈间的玉佩,像是抓住了最后一点念想:“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救那些人,会把念周养大,会好好活着。只是……我舍不得你。”
方周看着他,眼底泛起一层浅浅的光,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也舍不得你。但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心里,在你教孩子读书的声音里,在你给念周讲的故事里,在这周睇楼的茶里,在你身边的每一处地方。”
唐俪辞望着他,用力点头,泪水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他知道,这一次的重逢依旧短暂,但比起从前的茫然与失落,此刻他心里多了几分踏实——至少他知道,方周从未真正离开,一直在用他的方式,陪着自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