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山问

孙悟空踏着祥云落在方寸山巅，熟悉的松涛声裹着灵气扑面而来，却没见着往日里常坐在石凳上抚琴的菩提祖师。直到绕过炼丹炉，才看见祖师正站在桃树下，指尖轻拂过沾着晨露的花瓣。

“师父。”孙悟空收了金箍棒，声音比在人间时沉了几分，“弟子有惑。”

菩提祖师转过身，白须垂至胸前，目光落在他银甲上未散的烟火气：“是为唐三藏转世之事？”

“您已知晓？”孙悟空一愣，随即皱眉道，“地府说按规矩他该失忆，可佛门这做派，倒像是穷疯了——千年抓着他一个轮回，说好的十世，算上如今科技时代，已是第十一世。”他顿了顿，想起唐玄那副全然陌生的模样，语气添了几分郁色，“还有这一世的唐玄，他上一世究竟是怎样的人？弟子听闻，上一世他伪善得很，连对错都分不清，性子既胆小，又没什么主见。”

菩提祖师抬手邀他坐在石凳上，指尖凝出两杯清茶：“轮回之事，看似有规，实则常被因果牵绊。佛门执着于他，不过是因他十世修行的功德，能抵不少业障。”谈及唐玄的前世，祖师眼底掠过一丝轻叹，“上一世他托生在官宦家，自幼被教得趋利避害，见着弱小便假意帮扶，遇着风险便缩在人后，连街头恶霸抢东西，他都只敢躲在门后偷看，连喝止的勇气都没有。”

孙悟空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忽然想起在人间的画面，又追问：“那这一世，他遇着妖怪时，哭了吗？”

“哭了。”菩提祖师的声音很轻，“他本就是个寻常少年，见着獠牙妖怪扑来，腿都软了，是攥着衣角抖着哭的，却还没忘朝你喊‘救我’。”

孙悟空沉默了，杯里的茶水泛起细微波纹。他原以为这一世的“师父”，会和上一世那般可憎，却没料到，剥开那层“伪善”的壳，剩下的只是个会害怕、会哭的普通人。

“莫急。”菩提祖师似看穿他的心思，缓缓道，“轮回不是简单的重复，每一世的境遇，都是在补前世的缺。他上一世缺的勇，这一世或许正从那声哭着的‘救我’开始，慢慢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