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长生

吴恙总爱穿一身白，那白比雪更纯粹，也像他数百年不变的容颜，鬓角的白发是岁月唯一留下的痕迹——没人知道，他早已拥有不死之身，看过王朝更迭，也见惯人间离别，便习惯了独来独往，把自己活成了世间一座沉默的孤岛。

直到那年初夏，他在山涧旁遇见了奄奄一息的少女。彼时少女浑身是伤，被杂草半掩着，只剩微弱的呼吸，像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吴恙本想转身离开，可瞥见少女攥着衣角的手还带着几分倔强，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他俯身探了探少女的脉搏，指尖传来的微弱跳动让他动了恻隐之心，便将人带回了自己隐居的竹屋。

少女醒来时，只看到一个穿白衣的男子坐在窗边，白发垂落肩头，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有些清冷。她想开口道谢，喉咙却干得发疼，只能发出细碎的声响。吴恙听见动静，转头递过一杯温水，声音平淡无波：“你命大，捡回一条性命。”

少女捧着杯子，小口喝着水，才慢慢缓过劲来。她记得自己是被山匪追杀，慌不择路摔下了山坡，若不是眼前这人，恐怕早已葬身荒野。“多谢恩人相救，可我……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少女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失落，她搜遍了记忆，只余下一片空白。

吴恙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窗外游过溪涧的小鱼身上，随口道：“那就叫方小鱼吧。”

方小鱼愣了愣，随即露出一抹笑容，用力点头：“好，我叫方小鱼！”她看着吴恙，眼神里满是依赖，“恩人，我无家可归，能不能跟着你？我可以洗衣做饭，什么活都能做。”

吴恙本想拒绝，他早已习惯了孤独，不想被人打扰。可看着方小鱼那双清澈又带着祈求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淡淡的“随你”。

从那以后，竹屋里多了烟火气。方小鱼性子活泼，总能找到话题和吴恙说话，哪怕大多时候吴恙只是沉默以对，她也不气馁。相处久了，方小鱼发现吴恙懂的东西极多，无论是草药医理，还是天文地理，仿佛没有他不知道的。

这天，方小鱼缠着吴恙教她辨认草药，看着吴恙熟练地指出每种草药的药性，她忽然开口：“吴恙，你这么厉害，我能不能拜你为师？”

吴恙挑了挑眉，看向她：“拜师做什么？”

“我想跟着你学东西，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厉害，还能保护自己，说不定……说不定以后也能保护你呢！”方小鱼仰着头，眼神坚定。

吴恙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沉默了几秒，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方小鱼顿时喜出望外，立刻对着吴恙躬身行礼，声音清脆：“师父！”

那声“师父”，像一颗石子投入吴恙沉寂了数百年的心湖，漾开了圈圈涟漪。他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忽然觉得，这漫长无期的长生，似乎也没那么枯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