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

周五的补课结束后，天色已经染上了暮色。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正在收拾书包。

江野动作快，三两下把东西塞进书包，拉链一拉，单肩挎上。他看了一眼旁边还在仔细整理笔记的林沉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住了。

“喂，等等我。”他丢下这么一句，没等林沉海回应，就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林沉海抬起眼，只看到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他没说什么，继续手上的动作，将笔记本和课本按顺序放好，拉上书包拉链。

没过几分钟，江野又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白色的透明食品袋，里面装着几个白白胖胖的饺子，隐约能看到里面饱满的馅料，还冒着温热的气息。

他走到林沉海桌前，把袋子往他面前一递。

“给。”

林沉海看着那袋突然出现的饺子，眼神里掠过一丝明显的讶异。他没有立刻去接，目光从饺子移到江野脸上，带着询问。

江野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别开视线，摸了摸后颈，语气试图表现得随意，却掩饰不住那一点点生硬：“楼下张阿姨煮的，非让我带点。比食堂那猪食强多了。”

他顿了顿，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强调：“我妈……就张阿姨，她手艺挺好的。”

这话说得有些别扭，但林沉海听懂了。他知道了江野的情况，也知道那个“张阿姨”是接济他、待他如亲人的邻居。

暮色透过窗户，将教室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昏黄光晕里。空气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林沉海看着那袋温热的饺子，又看了看江野那双看似满不在乎、却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的眼睛。他想起了上次被强硬塞进桌洞的肉包，想起了巷口那通“报警电话”，也想起了窗台上那只扶住对方腰侧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推开。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在江野以为他又要拒绝，准备再次强硬地把饺子塞过去的时候，林沉海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温度的食品袋。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避免触碰到江野的手。

江野愣住了，看着空空的手，又看向林沉海，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林沉海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饺子。饺子还温热着，面皮柔软，馅料香气扑鼻。他低下头，安静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他细微的咀嚼声。

江野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在等待某种审判。

咽下口中的食物，林沉海抬起头，看向紧张等待的江野。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清冷，多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和。

他看着江野，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起在暮色四合的教室里：

“谢谢。”

两个字，简单，平静，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江野心里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江野看着他，看着他手里那个被咬了一口的饺子，看着他平静说出“谢谢”的样子，一时间竟忘了反应。几秒后，他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耳根微微发烫，嘴里含糊地应道：

“……嗯，不客气。”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转身，率先朝教室外走去，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

林沉海站在原地，看着手里那袋温热的饺子，又看了看江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头，又咬了一口饺子。

味道确实很好。

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少年独自站在教室里的清隽轮廓。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