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带着清冽的凉意,卷过《灵江渡》剧组搭建的古风街巷,将檐角的落叶卷得翩然起舞。
青石板路被晨露打湿,泛着冷冽的光,踩在上面,寒意顺着鞋底直往骨头缝里钻。
周也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粗布丫鬟服,领口和袖口磨得发白,头发简单挽成一个髻,插着一根廉价的木簪,脸上只涂了薄薄一层粉底,掩去熬夜赶戏的憔悴。
她正蹲在墙角,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手中的道具——一篮刚“采”来的草药,叶片上还沾着人工喷洒的露水,冰凉刺骨。
场务周也!发什么呆呢?该你上场了!
场务的吼声像惊雷般炸响,吓得她手一抖,几片草药掉在了地上。
周也来了来了!
她连忙应着,飞快地捡起草药,小跑着冲向拍摄场地。
今天拍的是一场群戏,她饰演的“阿沅”是女主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药童,只有一个镜头——端着药碗,低着头跟在女主身后走过长廊,连一句台词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反复在心里琢磨着角色的神态和步伐,力求做到最自然。
导演坐在监视器后,眉头紧锁,对着前面的主演喊
王石沈清漪,表情再柔和一点!你是医女,不是杀手!
被点名的女一沈清漪脸色微沉,却还是耐着性子调整了表情。
她穿着一身精致的月白色襦裙,裙摆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头上插着珠光宝气的发簪,与周围穿着粗布衣裳的群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也端着药碗,垂着头站在沈清漪身后,大气都不敢喘。她能清晰地闻到沈清漪身上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淡淡的脂粉香,与她身上廉价的皂角味格格不入。
王石开始!
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沈清漪缓缓迈步,周也紧随其后,脚步轻缓,尽量让自己的身影融入背景,不抢镜,也不犯错。这是她作为十八线小透明的生存法则——在片场,少出错,少说话,才能走得更久。
就在长廊的拐角处,沈清漪不知是故意还是脚下一滑,身体猛地向后一歪。周也反应极快,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她,可手还没碰到沈清漪的衣袖,就被她一把推开。
沈清漪啊!
沈清漪惊呼一声,摔倒在地,发髻散开,一支价值不菲的玉簪掉在了地上,滚到了周也的脚边。
王石卡!
导演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
王石沈清漪!你怎么回事?周也!你推她干什么?
周也愣住了,连忙解释
周也导演,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沈清漪不是你推的,我会摔倒吗?
沈清漪坐在地上,眼眶瞬间红了,指着周也,声音带着哭腔
沈清漪你是不是因为我昨天说了你一句台词念得不好,就故意报复我?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周也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场务连忙跑过来扶起沈清漪,嘴里不停安慰着。
周也没再急着辩解,指尖攥着药碗边缘,指节泛白时眼底已凝起冷光。她本就生得扎眼——眉峰利落如裁,眼尾微扬时带着股未驯的亮,哪怕裹着灰扑扑的粗布衣裳,那张素净脸盘也藏不住骨相里的明艳,偏生性子硬得像淬了冰,半点不懂迂回。
昨天沈清漪NG三次被导演训,迁怒于她站位偏了半寸,阴阳怪气嘲讽“没台词还抢镜,不如回家绣花”,当时她就冷着声顶了句“演员该盯镜头而非旁人衣角”,想来是那时就结了梁子。
此刻面对倒打一耙,她抬眼扫过沈清漪泛红的眼眶,声音稳得没半点慌乱
周也长廊青砖刚洒过露,沈小姐鞋跟镶珠足有三寸,方才迈步时裙摆勾到砖缝,我伸手时距你尚有半尺,场记板旁边的侧机位该拍得清楚。
话落看向导演,语气不卑不亢
周也若不信,可回放监控;若觉得我碍眼,这场戏我换站位便是,但‘推人’的锅,我不背。
导演盯着周也冷硬的眉眼,又瞥了眼泫然欲泣的沈清漪,终是不耐烦地挥挥手
王石够了!周也,这角色你别演了,场务,换替补上。
明晃晃的偏袒像针,扎得周围窃窃私语更甚,可周也只冷笑一声,将药碗重重搁在廊下石案上,转身就走——既不纠缠,也不委屈,脊背挺得笔直,灰布裙角在风里扫过落叶,带着股破釜沉舟的利落。
她没回群演休息室收拾东西,反倒绕到片场后门的老槐树下透气。指尖刚触到微凉的树干,就见不远处停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时,走下来个鬓角染霜的中年男人,眉眼间带着股艺术家的锐利,正是圈里以眼光毒辣著称的导演郭珩。周也认得他,去年凭借一部古装权谋剧横扫奖项,只是没想会在这里撞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