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窦是在军营食堂的角落听到那些流言的。彼时他正端着一碗糙米饭,就着一碟腌菜匆匆扒拉,却被邻桌几个士兵的窃窃私语钉在了原地。
“……你们是没见着,那蚀影炮炸碎的瞬间,林越身上那黑气,跟暗之国的魔修一模一样!”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都听得见,“我早就说他不对劲,一个流民出身的小子,哪来那么大本事?指不定就是暗之国派来的奸细!”
“就是!上次墨渊攻城他就力挽狂澜,搞不好是跟墨渊演的双簧!”另一个士兵立刻附和,唾沫星子溅在油腻的桌面上,“咱们守城将士在前线流血拼命,他倒好,躲在后面用邪术博名声!”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扎进陆窦的耳朵里。他猛地将瓷碗掼在桌上,粗粝的瓷片撞出刺耳的脆响,整间食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陆窦出身北城贵族,虽因不喜繁文缛节常年待在军营,但那块代表着家族权柄的贵族令牌,足以让寻常士兵对他敬畏三分。
“你刚才说什么?”陆窦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步步走向那几个散布谣言的士兵。他身高八尺,常年习武的身躯充满压迫感,额角因为愤怒暴起了青筋。
那满脸横肉的士兵被他看得发怵,却强撑着梗起脖子:“我说林越他是奸细!用暗能量毁炮是事实!难不成我说错了?”
“事实?”陆窦怒极反笑,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林越毁炮那天,蚀影炮的炮口正对准我们自己的城墙!一旦发射,半个北城都得被夷为平地!是他冒着暗能量失控的风险,徒手毁了那门炮,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就因为他用了暗能量,你们就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可暗能量就是魔功!”另一个士兵梗着脖子反驳,“全城上下谁不知道暗之国的人都是靠这邪门歪道修炼的?他林越用了,就说明他跟暗之国脱不了干系!”
“荒谬!”陆窦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食堂里回荡,“暗能量是力量,不是原罪!当年黎明部落分裂,全城为了独占核心能量,篡改历史污蔑暗之国,你们就真的信了?林越他……”他想说林越身负暗能量却从未害人,想说林越为了守城数次出生入死,但话到嘴边,却被那几个士兵不屑的眼神堵了回去。
争吵声引来了更多士兵围观,人群中议论声嗡嗡作响,有质疑,有观望,也有几个曾受过林越恩惠的流民面露难色,欲言又止。陆窦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无力感从脚底升起——流言一旦形成,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人心,越是解释,反而越像掩饰。
“你们凭什么污蔑他!”陆窦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凭他用了暗能量!这是全城铁律!”满脸横肉的士兵梗着脖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陆窦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他知道,跟这些被流言冲昏头脑的人争辩毫无意义。他猛地抬手,腰间的贵族令牌被他抽了出来,狠狠拍在食堂的长桌上。
“啪!”
冰冷的金属牌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上面雕刻的家族纹章繁复而威严。这是北城陆家的象征,代表着可以直接面见城主的特权。
“我以陆家贵族的名义担保,林越绝无通敌!”陆窦的声音斩钉截铁,“谁再敢散播谣言,便是与我陆家为敌,与北城律法为敌!”
那几个士兵脸色瞬间煞白,他们只是普通士兵,哪里敢得罪手握实权的贵族。满脸横肉的士兵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不敢再说一个字,灰溜溜地带着人离开了食堂。
围观的士兵们也纷纷散开,议论声却并未真正停止,只是从明处转到了暗处。陆窦看着空荡荡的食堂,看着桌上那块冰冷的令牌,只觉得一阵疲惫。他知道,贵族令牌能逼退一时的质疑,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流言就像附骨之蛆,已经钻进了军营的每一个角落。那些关于林越“魔族奸细”、“勾结墨渊”的说法,还在以更快的速度向全城蔓延。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林越毁炮时那决绝的背影,和他失控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
“林越……”他喃喃自语,握紧了拳头,“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信你。”
这份维护,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短暂地激起了涟漪,却没能真正平息那潭底汹涌的暗流。陆窦知道,这场关于流言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