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雷点:人外,女主此篇是猫妖,男主小时候涉及拐卖,男主控勿进。 这篇有点长,可能有个两万字
二编:第一章被毙了,我没招了,第二篇故事明天出结局,且看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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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的陆景珩,在初秋的午后被阳光晒得有些发懒。
深城这个时节的风,还带着夏末未褪尽的暖意,轻轻拂过公园里依旧浓绿的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他刚和几个玩伴踢完一场畅快的足球,额角还挂着汗珠,脸颊红扑扑的。公园长椅旁,母亲正含笑看着他,手边放着他最爱的柠檬水和一小盒切好的水果。父亲在不远处和人通电话,偶尔回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带着一种安稳的暖意。
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金黄色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宁静里。
“小珩,擦擦汗。”母亲递过带着清香的湿毛巾。
陆景珩接过,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清凉的感觉很舒服。他抓起一片苹果塞进嘴里,含糊地问:“妈,我再去那边沙坑玩会儿。”
母亲点头,眼神温柔。“别跑远,一会儿该回家了。”
陆景珩应了一声,像只撒欢的小鹿,蹦跳着冲向不远处的儿童沙坑区。沙坑里几个同龄的孩子正在堆砌他们想象中的城堡,他很快加入了进去,小小的手掌拍打着潮湿的沙子,笑声清脆。
时间就在这无忧无虑的玩耍中悄然滑过。陆景珩玩得投入,当他堆起一个自认为颇为雄伟的沙堡塔尖,兴奋地直起身想叫母亲来看时,却发现长椅那边空了。
父亲也不见了踪影。
一丝疑惑掠过心头。他环顾四周,沙坑附近只有几个埋头玩沙的孩子和远处零星几个散步的人影。也许是父母去旁边便利店买东西了?他这样想着,决定去通往公园小卖部的那条林荫道边等。
阳光被茂密的枝叶切割成碎金,斑驳地洒在蜿蜒的鹅卵石小径上。他独自走到小径入口,靠着路边一棵粗壮的香樟树,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风穿过树林,带来草木特有的气息。
就在他低头看着自己鞋尖的时候,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浓重的汗味和烟草的混合气息,突兀地闯入了这片安宁。
陆景珩下意识抬头。
一张胡子拉碴、堆着夸张笑容的陌生男人的脸,几乎凑到了他眼前。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蹲在他面前,手里晃着一个色彩俗艳的塑料小风车。
“小朋友,一个人在这儿玩啊?”男人的声音刻意放得很软,却像粗砂纸磨过木头,“看叔叔这个风车,好玩不?”
陆景珩本能地感到不舒服,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粗糙的树干。他记得父母的叮嘱,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男人却像没看到他的抗拒,又往前凑了凑,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伸出来,竟然抓着一把裹着闪亮糖纸的巧克力。“喏,请你吃糖。叔叔家就在公园那头,还有好多这种糖,还有会叫的小狗,要不要去看看?”
甜腻的巧克力味道混在汗味里,让陆景珩胃里一阵发紧。他猛地摇头,转身就想跑回沙坑那边找其他小朋友。
“哎,别跑啊!”男人眼疾手快,那只拿着风车的手猛地伸出,像铁钳一样牢牢抓住了陆景珩细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痛得几乎叫出来。
“放开我!”陆景珩挣扎起来,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乖,叔叔带你去看小狗!”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种凶狠的急切。他另一只手迅速捂了上来,带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药水味,死死捂住了陆景珩的口鼻。
剧烈的挣扎像投入水中的石子,只激起微弱的涟漪,随即被更大的力量吞噬。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地漫过陆景珩的感官。他眼前发黑,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头顶那片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以及男人夹克领口一道狰狞的油污。世界的声音——风声、远处模糊的孩童嬉闹声、树叶的摩挲声——迅速远去,沉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意识像沉在浑浊水底的石头,沉重而模糊。陆景珩是被一阵冰冷坚硬的感觉硌醒的。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昏暗,只有高处一扇小小的、布满灰尘的气窗透进些许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四周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霉味、尿臊味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恶臭。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下只垫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馊味的破草席。手腕和脚踝被粗糙的麻绳捆着,磨得生疼。
恐惧像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想喊,喉咙却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咽。
“醒了?”一个粗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陆景珩猛地扭头,看到墙角阴影里坐着一个干瘦的男人,正是公园里那个。他叼着烟,猩红的烟头在昏暗里明灭不定。另一个身材壮实些的男人靠在门边,眼神冷漠地扫了他一眼。
“这小崽子细皮嫩肉的,”干瘦男人吐出一口烟圈,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老大说这种货色值钱,能卖个好价钱给那些生不出蛋的有钱人家。不过嘛…”他站起身,走到陆景珩面前,蹲下,带着烟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在找到好买家之前,也不能白养着你。给老子出去讨钱!”
接下来的日子,陆景珩的世界被压缩成一片灰暗的绝望。
他被勒令换上散发着酸臭、布满破洞的肮脏衣服,脸上被刻意抹上脏污。每天清晨,那个叫“强哥”的壮汉就把他带到城市最混乱、人流最多的地段——嘈杂的菜市场入口、天桥底下、火车站旁喧嚣的广场。一个边缘磕破了口的搪瓷碗被塞进他手里,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
“跪好了!头低下!”强哥凶狠地命令往往伴随着后颈不轻不重的一拍,力道带着威胁。
陆景珩被迫跪在坚硬冰冷的地面,把头深深埋下去,只能看到无数双匆匆来去的脚,皮鞋、高跟鞋、沾满泥点的球鞋……灰尘和污垢的气息直冲鼻腔。偶尔会有一两个硬币落进碗里,发出“叮当”一声脆响。这声音本该代表希望,此刻却只让他感到更深的屈辱和无助。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把眼泪和哭声都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机会。
就在他被绝望快要淹没的一个黄昏,强哥把他扔在一条堆满废弃建材和垃圾的后巷口。夕阳的余晖给肮脏的地面镀上一层虚假的金色。陆景珩抱着那只冰冷的破碗,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点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警惕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在几只散发着馊味的黑色垃圾袋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探了出来。
那是一只小到不可思议的狸花猫。顶多只有几个月大,瘦骨嶙峋,身上的虎斑纹路还很浅淡,一双圆溜溜的、琥珀色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明亮。它似乎并不怕人,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陆景珩,小小的鼻头轻轻翕动着。
陆景珩愣住了,死水般的心湖,被这小东西的目光投进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他记得家里以前也养过猫,雪白的长毛,优雅又亲人。眼前这只小流浪猫,却有着一种截然不同的、野性的生命力。
小狸花猫见他没有驱赶的意思,胆子似乎大了些,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一点点靠近。它瘦小的身体微微弓着,尾巴却竖得笔直,像一根小小的旗杆。它走到离陆景珩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又歪着头看他,然后试探性地发出一声极轻极软的:
“喵——”
那声音细细的,带着点奶气,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陆景珩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想回应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看着小猫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里面映出自己此刻狼狈肮脏的模样。一种奇异的联系,在冰冷的绝望中悄然滋生。
小狸花猫似乎认定了他没有威胁,又往前走了两步,几乎到了陆景珩跪坐着的膝盖边。它仰着小脸,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稍稍大了一点点,带着点试探和讨好的意味。
陆景珩的心,在那一刻,奇异地软化了一角。他慢慢地、极其小心地,将一直紧握在手里、攥得发烫的一枚小小硬币——那是他今天乞讨到的唯一“收获”,强哥还没来得及收走——轻轻放进了那只破碗里。
硬币落入碗底,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后巷里格外清晰。
小狸花猫的耳朵立刻警觉地竖了起来,但它的眼睛依旧看着陆景珩,没有逃开。
陆景珩看着它,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碗里的硬币。小猫似乎明白了什么,它低头看看碗,又抬头看看陆景珩,小小的脑袋里仿佛在思考。然后,它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试探性地舔了舔自己干涩的鼻头,又软软地“喵”了一声。
陆景珩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这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脸上还有叫做笑容的东西。
小狸花猫的出现,像一道微弱却固执的光,穿透了陆景珩生命中最厚重的阴霾。
它似乎认定了这个沉默的、散发着和自己一样无助气息的人类幼崽,成了陆景珩如影随形的伙伴。无论强哥把他带到哪个混乱肮脏的角落“工作”,那只小小的、机敏的身影总能从某个意想不到的缝隙里钻出来,悄无声息地靠近。它有时会趴在废弃的纸箱上,远远地守着;有时会大胆地溜到陆景珩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他冰冷的手指,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陆景珩开始偷偷地“藏私”。
强哥每天傍晚都会来收走他碗里那点可怜的硬币,骂骂咧咧地清点,然后扔给他一个又冷又硬的馒头。陆景珩学会了在强哥出现前,飞快地、不动声色地从碗底摸出一枚或两枚硬币,藏进自己破旧裤子的内袋深处。那硬币贴着皮肤,冰冷硌人,却成了他心底唯一的暖源。
当强哥把他带回那个散发着霉味的地下室锁好离开后,狭小的空间就成了他和她的秘密天地。他会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枚藏得温热的硬币,凑到气窗透入的月光下,对着角落里那双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小声地、带着点隐秘的兴奋说:“看,今天有多的。”
小狸花猫立刻会意,轻盈地跳过来,蹲坐在他面前,尾巴尖儿愉快地小幅度摆动。
陆景珩知道后巷尽头有一家破旧的小杂货铺,老板是个耳背的老爷爷。他用藏好的硬币,有时能换到一小袋最便宜的碎饼干,有时只能换到一小块干巴巴的面包。他会仔细地掰碎,放在干净些的角落。小狸花猫立刻埋头,小口小口地,吃得飞快,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陆景珩就坐在旁边,啃着自己那份又冷又硬的馒头,看着小猫耸动的小脑袋,胃里空空如也,心里却奇异地被填满了一点。
他会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碰小猫柔软的脊背。小猫也不躲闪,甚至会抬起头,用湿漉漉的鼻尖蹭蹭他的指尖,带来一点微痒的、活生生的触感。
“你也没有家吗?”陆景珩有时会对着小猫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俩能听见。小猫当然不会回答,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仿佛听懂了他所有的孤独和恐惧。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陆景珩紧绷的神经会得到片刻的松弛。他偶尔会露出一点点属于八岁孩子的表情,比如在小猫笨拙地扑一个滚动的小石子时,嘴角会微微上扬。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强哥和那个干瘦的“黄毛”交谈时,眼神常常像冰冷的刀子一样刮过陆景珩的脸。
“这小崽子皮相是真好,就是这眼神太死,看着晦气!”黄毛啐了一口,压低声音,“老大那边怎么说?‘山里’那家定金可都给了,催得紧!”
强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买家倒是不少,可老大嫌城里这几个出价不够狠。再等等,看有没有更肥的羊。反正这‘货’现在也跑不了。”
“山里”两个字像两颗冰锥,狠狠扎进陆景珩的耳朵里。他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假装睡着了,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他听过那些人贩子闲聊时提起过“山里”,那是比眼前这个地下室更黑暗、更绝望的深渊,进去就再也别想出来。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温热的身体贴了过来。小狸花猫不知何时钻到了他怀里,把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的小球,紧贴着他因恐惧而冰冷的胸口。它仰起小脑袋,伸出粗糙但温暖的小舌头,轻轻地、一下一下地舔舐着陆景珩微微颤抖的下巴。
那细微的、带着倒刺的触感,像带着微弱电流的暖流,奇异地安抚了他濒临崩溃的神经。陆景珩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一点,他伸出手,把小猫更紧地搂在怀里,汲取着这唯一的、渺小的温暖和勇气。黑暗中,只有小猫喉咙里发出的低低呼噜声,和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陆景珩被关在地下室的第三天下午,外面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
强哥和黄毛都出去了,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生意”要谈。那个干瘦凶悍、被他们称为“老大”的刀疤脸男人却来了,还带着一个满身酒气、眼神浑浊的陌生男人。地下室的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隙。刀疤脸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清晰地传了进来。
“…马老三,货你看到了,绝对的上等品!年纪小,模样好,脑子也灵光,养熟了肯定孝顺!要不是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上,这个价我都不出,山里那家出得可比你高两成!”
那个叫马老三的醉醺醺地哼唧着,似乎在讨价还价:“疤哥…嗝…好是好,就是…就是太贵了…山里路远,路上也麻烦…”
“麻烦个屁!老规矩,弄点药,睡一路就到地方了!到了那边,往那山沟沟里一扔,天王老子也找不着!这娃娃一看就是城里有钱人家的种,养几年,那就是你老马家的摇钱树!”
“山里”、“药”、“摇钱树”……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陆景珩的心上。他蜷缩在角落最深的阴影里,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才勉强抑制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尖叫。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他们要把他卖到山里去,卖到一个永远也逃不出来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脚边传来一点极其细微的拉扯感。
他低头,对上了小狸花猫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的琥珀色眼睛。小猫不知何时从门缝溜了出去,此刻又钻了回来。它显得异常焦躁,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尾巴像根棍子一样直直竖起,浑身的毛都有些炸开。它死死咬住陆景珩破烂裤脚的边缘,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呜”声,一边用力向后拖拽,一边急切地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陆景珩从未见过的惊恐和催促。
快跑!
陆景珩读懂了。
一股求生的本能猛地压倒了恐惧。外面刀疤脸和马老三的争执声似乎到了关键处,声音更大也更靠近门口了。
就是现在
陆景珩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他不再看那扇通往地狱的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狸花猫身上。小猫在他起身的瞬间就松开了嘴,像一道离弦的灰色小箭,“嗖”地一下钻出门缝,消失在外面。
陆景珩紧跟着扑到门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他屏住呼吸,颤抖着手,轻轻拉开那条门缝——门外是堆满杂物的狭窄过道,空无一人,刀疤脸和马老三的声音从前面拐角处传来,似乎在点钱。
小狸花猫在不远处一个废弃的木箱后面探出小脑袋,焦急地朝他摆了一下头。
跑!
陆景珩不再犹豫,他像一片被风吹起的叶子,轻而快地闪出门,甚至来不及关门,就跟着那道灵活穿梭在杂物堆中的灰色小身影冲了出去。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却感觉不到疼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前面那个跳跃的、引领方向的小小生命上。
小狸花猫对这片区域复杂的地形似乎有着天生的熟悉。它带着陆景珩钻进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墙缝,跳过散发着恶臭的污水沟,在迷宫般堆积的废弃建材和垃圾堆中灵巧地穿梭。它小小的身体总能找到最隐蔽、最快捷的路径。陆景珩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子,脚下被碎石和碎玻璃划破也浑然不觉。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跟着它,不能被抓住。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黑暗如同巨大的幕布笼罩下来。废弃厂区深处,只有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和稀疏的星光提供着微弱的光源。风声在空旷的废墟间穿梭,发出呜呜的怪响,像无数鬼魂在哭泣。身后远处,隐隐传来了刀疤脸暴怒的吼叫和杂乱的脚步声。
“妈的!那小崽子跑了!”
“分头找!肯定没跑远!”
追兵的声音像跗骨之蛆,越来越近。陆景珩的力气几乎耗尽,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次抬腿都沉重无比。眼前阵阵发黑,肺部像是要炸开。小狸花猫也停了下来,它急促地喘着气,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奔跑而起伏,耳朵警觉地转动着,捕捉着四面八方的声音。
它环顾四周,最终选中了角落里几个巨大的、散发着浓烈腐臭味的绿色垃圾桶。它毫不犹豫地钻到了最里面两个垃圾桶之间狭窄的缝隙里,然后探出头,对着几乎要瘫倒在地的陆景珩发出短促而急切的叫声:“喵!喵呜!”
陆景珩用尽最后的力气,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着挤进那个冰冷、肮脏、充满恶臭的狭小空间。垃圾桶金属外壳的冰冷触感瞬间穿透单薄的衣服,刺入骨髓。腐臭的气味熏得他阵阵作呕。小狸花猫紧贴着他,小小的身体传递着细微的颤抖和同样急促的心跳。
追兵的脚步声和手电筒晃动的光柱就在附近徘徊。
“妈的,跑哪去了?”
“这边看看!”
“臭死了,这鬼地方!”
手电筒的光柱好几次扫过他们藏身的垃圾桶缝隙,陆景珩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耳膜上疯狂擂动的声音。
小狸花猫也紧紧蜷缩着,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圆睁,警惕地竖着耳朵。当一道刺眼的光柱几乎要照到缝隙深处时,它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陆景珩感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凑近了他的颈窝,紧接着,一点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暖流,带着一种奇异的、类似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轻轻触碰到了他冰冷的皮肤,然后极其缓慢地渗透进去一点。
那感觉非常微弱,像冬夜里呵出的一小口白气带来的暖意。但它出现得如此突兀,瞬间驱散了侵入骨髓的一丝寒意,让陆景珩几乎要停止的心脏猛地一跳,濒临崩溃的神经得到了一丝奇异的安抚,紧绷到极限的身体悄然放松了一线。他疲惫不堪的意识,在这微弱暖流的包裹下,竟沉沉地滑向了黑暗的深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模糊地感觉到那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依旧紧紧依偎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一瞬,又或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陆景珩被清晨刺骨的寒意冻醒。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垃圾桶缝隙里。恶臭依旧,但晨曦的微光已经艰难地穿透了废弃厂区的尘埃。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身边。
空的。
冰冷粗糙的水泥地,只有他自己蜷缩的痕迹。
小狸花猫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