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时，温知夏才看清这栋楼的样子——浅灰色的外墙，楼下种着一排香樟树，风一吹，叶子簌簌响，倒比她想象中多了几分烟火气。
沈亦舟先下车，绕到副驾帮她开门，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温知夏抱着装旧书签的小盒子，跟着他走进电梯，看着他按了“18”楼的按钮。电梯里很安静，只有显示屏跳动的声音，她偷偷瞥了眼身边的男人，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应该是在处理工作。
“公寓里有两个卧室，你住南边的次卧，带阳台，采光好，方便晾书。”沈亦舟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的书房在北边，平时我要么在书房加班，要么去公司，不会打扰你。”
温知夏点点头：“好，谢谢。”
电梯门打开，沈亦舟输密码开门，推开门的瞬间，温知夏愣了一下——公寓是极简的北欧风，黑白灰为主色调，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连茶几上的遥控器都按大小排成了一条直线，一看就是他的风格。
“你的房间在那边。”沈亦舟指了指右边的房门，“我已经让阿姨把床单换成了浅色系，你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缺什么直接跟我说，或者记下来发给我助理。”
温知夏推开次卧的门，心里又暖了一下。阳台的推拉门敞开着，晾衣杆已经装好了，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矮凳，应该是方便她够高处的；书桌上摆着一盏台灯，旁边放着几本空白笔记本，甚至连衣柜里都预留了一半的空位。
“我……我自己收拾就行，不麻烦你了。”她转过身，刚好对上沈亦舟的目光，他的眼神比在民政局时柔和了些，不像之前那么冷。
“嗯，晚饭我让阿姨六点送过来，三菜一汤，按清淡口做的，你要是有忌口，现在说还来得及。”沈亦舟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兜里，没再往里走，给她留了足够的私人空间。
温知夏想了想：“没有忌口，清淡的就好，谢谢。”
“那我去书房了，有事敲门。”沈亦舟说完，转身走向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温知夏把行李箱拖进房间，坐在床边看着阳台外的风景。楼下的香樟树随风摆动，远处能看到一点点晚霞，她拿出母亲的书签，放在掌心摩挲着，心里的不安渐渐少了些。至少，这个“契约丈夫”，比她想象中周到。
收拾完行李时，已经快六点了。温知夏走出房间，想看看厨房在哪里，却发现客厅的灯没开，只有书房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敲门，转身去阳台看了看——她把从书店抢救出来的几本旧书摊在晾衣杆下的地毯上，阳光刚好能照到，应该很快就能晾干。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应该是阿姨送晚饭来了。温知夏刚想去开门，书房的门却先开了，沈亦舟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支铅笔，指尖沾了点石墨灰。
“我来开。”他快步走到门口，接过阿姨手里的餐盒，又跟阿姨叮嘱了几句“明天早上八点送早餐，要一份三明治和不加糖的黑咖啡，再准备一份粥和小菜”，才关上门。
温知夏站在原地，心里有点诧异——他居然记得她早上习惯喝粥。
“过来吃饭吧。”沈亦舟把餐盒放在餐桌上，打开盖子，三菜一汤的香气飘了出来：清炒时蔬、清蒸鱼、番茄炒蛋，还有一碗冬瓜排骨汤。都是很家常的菜，却让温知夏想起了母亲以前做的饭。
两人坐在餐桌两端，一时没说话，只有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温知夏吃了一口清蒸鱼，鱼肉很嫩，鲜得刚好，她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鱼是今天早上刚买的，阿姨的手艺还不错。”沈亦舟突然开口，像是在找话题，“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让阿姨多做几次。”
“好，谢谢。”温知夏抬头，刚好看到他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却没吃，只是放在碗里。她想起他刚才跟阿姨叮嘱早餐时没提番茄，试探着问：“你……不喜欢吃番茄吗？”
沈亦舟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点头：“嗯，有点酸。”
温知夏心里了然，难怪他刚才没动番茄炒蛋。她没再多问，只是默默把番茄炒蛋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省得他看着不舒服。
吃完饭，温知夏主动收拾碗筷：“我来洗吧，你去忙工作。”
“不用，放在水槽里就行，阿姨明天会来收拾。”沈亦舟拦住她，“你今天收拾行李也累了，早点休息。”
温知夏没再坚持，看着他把餐盒收好，放进厨房的储物柜里，动作依旧整齐，连餐盒的盖子都按大小叠放着。
“那我回房间了。”她转身走向次卧。
“温知夏。”沈亦舟突然叫住她。
温知夏回头：“怎么了？”
他指了指客厅的墙角：“那里有个小夜灯，你要是晚上起夜，可以打开，不用怕黑。”
温知夏愣了愣，才发现墙角真的有一个小小的月亮形状的夜灯，不亮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来。她心里又暖了一下，轻声说：“谢谢，你也早点休息，别加班太晚。”
沈亦舟“嗯”了一声，转身回了书房。
温知夏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却没立刻开灯。她走到阳台，看着楼下的路灯，想起刚才沈亦舟的话，还有他准备的小夜灯、预留的衣柜空位、记得她爱喝粥……这些细节，都不像一个“只谈契约”的人会做的事。
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风吹过脸颊，带着香樟树的味道。或许，这场10个月的契约婚姻，真的会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回到房间，温知夏打开床头的台灯，拿出一本没被泡坏的旧书，刚翻了两页，就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走到客厅，然后停在她的房门口，似乎犹豫了一下，又轻轻离开了。
应该是沈亦舟去厨房倒水吧。温知夏心里想着，却没再看书，反而想起了晚餐时他没动的番茄炒蛋，想起了他指尖的石墨灰，想起了他说“别加班太晚”时的语气。
她把书放在床头，关掉台灯，却没立刻睡着。黑暗中，她能听到远处的车流声，还有隔壁书房隐约传来的翻纸声。
不知过了多久，翻纸声停了，然后是轻轻的关门声——沈亦舟应该是回主卧休息了。
温知夏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和沈亦舟，明明是刚认识三天、只签了契约的“夫妻”，却在同一个屋檐下，共享着同一片夜晚的安静。
她想起白天在民政局，他指尖不小心碰到她肩膀时的僵硬；想起他说“合作愉快”时的语气；想起他准备的小夜灯……这些碎片一样的细节，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悄悄落在了她的心里。
或许，他们之间，不只是“各取所需”那么简单。
温知夏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光，慢慢闭上了眼睛。这是她在这个陌生公寓的第一晚，没有想象中的不安，反而多了几分莫名的踏实。
客厅里的小夜灯，还亮着一点点微弱的光，像一颗星星，照亮了这个刚组成的“临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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