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白大褂的人走过来检查,站在我面前,低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镜片上蒙着一层水雾,看不清眼神。
他伸手拽了拽我的衣领,像是确认有没有藏东西。我哥站在旁边没动,但呼吸声重了几分。
那人检查完退开一步,点了点头:“可以了。”
我哥没说话,只是低头整理袖口,动作很慢。浴室的水汽越来越浓,镜子里的影子模糊得几乎分不清。
穿白大褂的人转身开门,冷风卷着消毒水的气味扑进来。“走。”
那人低声说。
我哥率先迈步,脚步很轻,那撮碎发又翘起来了,被水汽打湿的部分已经干了。
我跟着走出去,楼道的灯光还是忽明忽暗。
黑衣人重新押着我们,手劲比来时轻了些。
我哥走在前面,肩胛骨随着步伐微微起伏。他偶尔回头看我一眼,穿白大褂的人走在最后面,脚步声很轻。
我们重新回到铁笼房,门哗啦啦拉开。
我哥先进去,我紧随其后。铁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他轻轻吐了口气。
他站在铁门里面,背对着我。
肩膀好像放松了一点,但还是绷得紧紧的。
我看着他后脑勺那撮翘起来的头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外面的人把铁门锁上,咔哒一声,声音特别响。
我哥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神里有点东西,我说不上来是什么。
他开口说话,声音有点哑:“多余?你还好吧?”
我点点头,嗓子也干得发紧:“你呢?”
他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转身走到角落里坐下。
我看着他蜷在那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铁笼子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他们把我们关了两三天笼子,每天只送一次饭。
米饭有些馊,菜是水煮白菜。
我蹲在角落里,看着铁门外的走廊。水泥地凉得刺骨,我哥坐在对面,膝盖上放着那份饭。
他没动筷子,只是盯着米饭看。
我咽了咽口水,喉咙干得发疼。“你不吃?”我问他。
他摇摇头,把饭推到我面前。“你吃。”
我愣了一下,伸手去接,指尖碰到他的手背。
他没缩回去,只是轻轻说:“快吃。”
我把饭接过来,米饭压得瓷实,菜汤都渗进米里了。
我低头扒了一口,果然没什么味道。
我哥靠着墙,看着我吃,一句话也没说。
关差不多了,他们就把我们带去接受治疗。所谓的治疗其实就是电击。
我哥被绑在左边的椅子上,我被绑在右边。
电流穿过身体的瞬间,我哥突然转过头来:“忍着点。”他声音发颤,却还在说话安慰我。
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旁边的医生拿着记录板写东西,嘴里念叨着参数数值。
我哥的手指在扶手上抽搐,可还是努力朝我这边挪动,像是想碰碰我的手。
电流又强了一档,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呜咽,他赶紧闭上嘴,眼睛死死盯着我。
房间里只有机器嗡嗡响,还有我们俩粗重的喘气声。
过了好久,电流终于停了,我哥嘴唇都咬破了,血滴在下巴上。
他手指还在抽搐,却还是撑着扶手想坐直身子。
医生摘下手套,冲旁边护士比了个手势。
护士推着器械车往外走,轮子碾过地面的声响格外刺耳。
我瘫在椅子上,手脚发麻,连眨眼睛都费劲。
我哥被解开绑带时晃了一下,差点摔倒。两个黑衣人架着他往外拖,他脚步虚浮,却还是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我看得懂——让我挺住。
我也被拽起来,往另一个方向推。
走廊分岔口,我还能看见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转弯看不见。
我张嘴想喊他一声,却发现嗓子哑得发不出声。
我被推着往前走,脚底下打飘,撞在墙上。黑衣人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
拐过弯,我挣扎着回头,想再看一眼我哥的方向。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惨白的墙。
喉咙里泛着血腥味,像是刚咽下一团火。
我想开口说话,嗓子却疼得像被砂纸磨。黑衣服的人把我拖进一个房间,门“砰”地关上。
我靠在墙上慢慢滑坐下去,膝盖发抖,根本站不住。
屋里没开灯,只有缝隙里透进一点冷光。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在抖。电流穿过身体的感觉还留在骨头缝里,像针扎一样。
我咬着嘴唇,尝到血味,这才发现嘴角裂开了。门突然开了,一道身影跌进来。
我下意识伸手扶,看清是我哥。 他摔在我旁边,呼吸重得吓人。
我伸手碰他肩膀,他猛地抖了一下,像是被烫到。我缩回手,看着他蜷成一团,手指死死抠着地面。
我靠着他坐下,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们谁都没说话,只有喘气声混在一起。我哥动了动,往我这边靠了点。
我没躲,让他靠着。屋子里很冷,但我们挨着的地方有点热。
过了很久,他终于不抖了,呼吸也稳了些。
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还活着。我也轻轻碰了碰他。我们都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