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携带。
这个可能性让任嘉伦的侦查范围急剧缩小,同时也让难度呈指数级上升。他不可能去搜江弘毅的身,那无异于自投罗网。他需要创造一个绝对混乱的、能让江弘毅主动脱下白大褂,或者至少能让他分神到无暇顾及自身的局面。
机会来自于一场意外的“医疗事故”。
第二天上午,隔壁病区一个患有严重躁狂症的病人突然发作,打伤了护工,冲破了约束,在走廊里疯狂奔跑、打砸。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病区,所有能调动的医护人员都被紧急征调过去处理这起突发事件。
混乱,如期而至。
任嘉伦透过活动室的窗户,看到江弘毅也被护士长匆忙叫走。在他离开活动室前,任嘉伦敏锐地注意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白大褂内侧的口袋——一个确认物品是否在位的习惯性动作。
那本书,或者别的什么关键物品,很可能就在那里!
计划必须立刻执行。任嘉伦深吸一口气,在内心完成了人格的切换。“野兽”的躁动力量在血管中隐隐流动,但他需要更精细的操作,主导权交给了冷静的“影子”。
他利用混乱的噪音作为掩护,迅速溜出活动室,目标明确——江弘毅的办公室。他推测,在这种突发情况下,江弘毅很可能将不便随身携带的厚重物品暂时存放回相对安全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锁依旧无法阻挡他。室内空无一人。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桌面、书架,最后落在角落一个带锁的矮柜上。这个矮柜他之前注意过,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打开。
就是它了。
他用工具撬开锁扣,柜门应声而开。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旧病历和文件,而在最上层,赫然放着一本——深红色皮革封面、没有任何标题的厚书!
任嘉伦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迅速将书取出,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陈旧的皮革和纸张混合的气味。他来不及细看,立刻用微型相机(这是他卧底身份最后保底的装备,藏得极其隐蔽)快速拍摄着书页。
书里的内容让他触目惊心。
并非印刷体,而是各种笔迹的手写记录,夹杂着大量手绘的、与“捕梦网”符号同源的诡异图案。它像是一本跨越了数十年的……实验记录。
前面的笔迹苍劲有力,记录着对“梦境引导”、“符号暗示效力”、“人格重塑可能性”的疯狂设想和初期……人体实验数据。其中一页,贴着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正是任嘉伦在催眠中看到的那个眼神狂热的陌生老人。照片下方写着:“导师:赵景明。理念之始。”
中间部分的笔迹变得有些凌乱和急促,记录着“筛选标准”的完善,“钥匙”体质(具有特定脆弱性与创造性的年轻女性)的发现,以及数次“失败”的“收割”过程,字里行间充满了焦躁与不满。
而最后四分之一的笔迹,任嘉伦认出来了——属于江弘毅。工整、冷静,却更加令人胆寒。他系统地梳理、优化了前人的“理论”,记录了如何更精准地进行心理暗示,如何利用环境和人造“神迹”(如美化捕梦网)来引导目标,甚至开始探讨“人格分裂个体作为容器的特殊性”……
他在继承,他在完善,他试图将这种黑暗的“艺术”推向极致。林晓梦,就是他这一代选中的、最完美的“钥匙”。
任嘉伦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墨迹甚至还未完全干透。那是一行江弘毅写下的字:
“时机将至。以‘钥匙’开启新篇,以‘变数’祭献旧梦。守夜人将迎来破晓。”
“祭献旧梦”……“变数”……指的是自己?!江弘毅不仅要完成对林晓梦的“收割”,还要将自己作为某种仪式性的祭品?!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办公室而来!是江弘毅!那边的混乱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任嘉伦立刻将书按原样放回,关上柜门,虽然锁无法复原,但已顾不上了。他闪身躲进厚重的窗帘后面,屏住呼吸。
门被推开,江弘毅走了进来。他的呼吸略显急促,白大褂上甚至沾了一点溅上的泥水。他第一时间看向那个矮柜,发现锁被撬开时,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快步上前,打开柜门,检查那本红皮书。发现书还在,他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他修长的手指在书脊和页缘轻轻滑过,像是在感受什么。
忽然,他的动作停住了。他从书页的夹缝里,拈出了一根极其细短的、与书页陈旧颜色截然不同的——崭新的线头。那是从任嘉伦病号服上勾下来的!
江弘毅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整个办公室。他没有呼喊,没有搜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最终,将目光投向了任嘉伦藏身的窗帘方向。
他没有走过来,而是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对着空气说道:
“看来,你已经拿到了入场券。”
“很好。演出,即将开始。”
说完,他拿着那本红皮书,径直离开了办公室,甚至细心地带上了门。
任嘉伦从窗帘后走出,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他知道,江弘毅发现了他。不是因为线头,那可能只是个借口或试探,而是因为一种猎人对闯入自己领地猎物的直觉。
那句“演出即将开始”,不是威胁,是宣告。
最终的对决,被提前了。而他,必须在江弘毅设定的“舞台”上,找出破局之法,拯救林晓梦,也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