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⑥

空调外机的嗡鸣在死寂的空气里愈发清晰，你死死闭着双眼，睫毛却不受控地微微颤动。耳尖捕捉着细微声响，连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都快盖过浴室门开合的轻响。不知过了多久，难耐的沉默终于让你绷不住，假装困倦地眯开左眼，却猝不及防撞进一片带着水汽的蓝。

沈星回半跪在床上，银灰色发梢还滴着水，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领口。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睫毛上凝着细碎水珠，在暖光里泛着珍珠光泽。他撑在你身侧的手腕青筋微凸，指尖几乎要碰到你发烫的耳垂。

“噗通”一声，你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漏跳的节拍震得胸腔发麻。被抓包的羞耻感顺着脖颈烧到耳尖，你慌乱地扯过被子往上拉，却因为动作太大，被子的一角将床头柜的tt扫落在地。粉白色的包装在灰色地毯上格外刺眼，你甚至能看清包装纸上印着的草莓图案。

“你洗完啦？”你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尾音却不受控地发颤。目光躲闪间，瞥见他的视线落在地面上。你惊觉大事不妙，一个螺旋踢将被子掀起，丢到了地面上，精准的盖住了那个吸引沈星回目光的“罪魁祸首”。

你装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打了个哈欠，眼尾挤出生理性的泪花。他伸手抚开你额前凌乱的发丝，指腹带着沐浴露的玫瑰香。“昨晚没休息好吗？”

“嗯……酒店的床太硬了。”你垂眸盯着他发梢未干的水珠，心中吐槽，昨晚还不是和他扮演的“温柔男大”聊high了，导致你兴奋得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到凌晨。

沈星回忽然恢复了平日里淡淡的语气，歪头看着你。“我也有些困，要一起睡吗？”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却像颗石子投入深潭。你猛地抬头，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蓝眼睛，那双眼睛里映着你惊慌失措的模样，像是藏着整片星空的秘密。

你吃惊地瞪大双眼，试图从他表情里找出玩笑的痕迹。他却无辜地挑眉，湿漉漉的头发垂下来遮住眼尾。“还是你想先吃火锅再睡？”

暧昧的暗示在字句间流淌，你耳朵“嗡”地一声炸开，这句话在脑海里自动翻译成“你想先吃火锅，还是先吃我？”

鬼使神差地，你听见自己沙哑着嗓子说：“不能一起吃吗？”话出口才惊觉不妥，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沈星回低笑出声，温热的呼吸拂过你的脸颊。“看来你是真的饿了，都开始说胡话了。”说着，他伸手摸了摸你的脑门，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沐浴露的香气裹挟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将你笼罩，你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大脑早已停止运转，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他好香啊……”你感觉自己彻底没救了，在沈星回面前，所有的理智都化作了绕指柔。

最终你还是跟着沈星回进了火锅店，红油锅翻滚的辣气扑面而来，却浇不灭你心底的失落。这人怎么真的只打算吃火锅？你化悲痛为食欲，筷子如雨点般落进毛肚黄喉堆里，却瞥见沈星回夹菜的频率比你还快，碗里堆成小山的食材看得你眼皮直跳。

“带够钱了吗？” 你盯着他面前空掉的第五盘肥牛，喉咙发紧，“距离发工资还有三天，我卡里只剩六百七十八块……”话音未落，他忽然夹起一块煮得通透的午餐肉放进你碗里，肉片上的辣油滴在你手背，烫得你缩手。

“放心吃。”他用公筷替你涮着虾滑，锅底的红光映得他眼尾泛红，“不够我还有。”你将信将疑地咬下一口虾滑，Q弹的虾肉混着蒜泥香油在舌尖炸开。管他呢，先吃饱再说！

饭后你提议散步消食，两人沿着海湾大道走了许久。海风裹着咸腥气吹来，你搜肠刮肚地找话题，从猎人协会的新咖啡机聊到听说林阳的搭档把流浪体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说得口干舌燥时，恰好路过一家网红酒吧。

驻唱歌手正在翻唱你最近单曲循环的《星砂》，沙哑的嗓音混着萨克斯风，听得你脚底发飘。“进去喝两杯？”你扯了扯沈星回的袖子，他垂眸看你发亮的眼睛，喉结滚动着点点头。

全英文菜单在你眼前跳成小蝌蚪，你闭着眼随便点了杯“Midnight Galaxy”。当调酒师端来一杯蓝紫色饮品时，你眼前一亮。杯壁上点缀着可食用闪粉，在灯光下像极了夜空中闪烁的星光。

“我请你喝‘星星’。”你举着酒杯碰了碰他的柠檬汽水，一口气灌下三分之一。清甜的荔枝味在口腔漫开，你没注意到沈星回望着你笑时，眼底闪过的暗芒。

第三杯下肚时，你已经半挂在沈星回身上，指尖在他的锁骨作乱，“再点杯‘星星’好不好？”

他按住你乱挥的手，“你醉了。”

“才没有！”你抗议的声音扬起，“喝果汁怎么会醉……”话音未落，脑袋一歪，额头撞在他下巴上。酒保见状欲言又止，沈星回冲他摇摇头，掏出手机结了账。

趴在他背上时，晚风忽然变得滚烫。你揪着他后颈的碎发，把脸埋进他的卫衣里，委屈像潮水般漫上来。“沈星回……真的很讨厌！”

沈星回的声音裹着海风飘进耳里。“你很讨厌我吗？”

你忙不迭摇头，整个人随着他的步伐晃成软糖，后腰瞬间悬空时，他收紧的手臂像铁钳般扣住你的腿弯，稳稳将你往上托了托。

鼻尖蹭过他后颈的皮肤，你突然委屈得眼眶发酸。“怎么会讨厌你……”你嘟囔着把脸埋进他的发间，呼出的酒气扑得他颈侧泛起红痕，“每天对着你这张脸，馋得我牙根都痒。”

手指无意识揪着他卫衣的抽绳，扯得衣摆都卷了起来，“明明近在眼前，却碰都不让碰，这不跟给拉磨的驴挂胡萝卜似的吗？”

滚烫的脸颊贴着他冰凉的皮肤，你越说越委屈，声音也带上了鼻音：“我也是要面子的！钓不到你，找别人总行吧？结果倒好——”你猛地扯住他的耳朵，“那个满嘴‘姐姐’的腹肌弟弟，居然是你假扮的！沈星回，你就是故意欺负人！”

说着说着，鼻尖突然泛起酸意，干脆张嘴在他后颈咬了一口，“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变着法子逗我……”

你满腹的委屈借着酒意宣泄而出，模糊间只记得沈星回背着你穿过走廊时，肩带滑落的触感，却早已不记得他究竟说了什么。酒精在血管里奔涌，你只知道此刻必须紧紧勾住他的脖子，仿佛一松手就会坠入无尽的深渊。

躺到床上的瞬间，柔软的床垫像棉花糖般将你包裹，你发出满足的轻吟，勾住沈星回脖子的手却丝毫未松。他的身体随着你的拉扯倾斜，最终双双倒在床褥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混着酒气的玫瑰沐浴露香气，比酒吧里的“Midnight Galaxy”更让人沉醉。

酒意让你的视线蒙上一层薄雾，却将沈星回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浅灰短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蓝眼睛里翻涌着银河碎浪，倒映着你泛红的脸颊。你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手指无意识地扯住他卫衣的抽绳，将他缓缓拽向自己。

“沈星回……”你的声音带着撒娇的尾音，在他喉结滚动时，终于贴上那片你觊觎已久的柔软。这个吻带着威士忌的辛辣与荔枝的清甜。他先是一怔，随即伸手托住你的后脑，指尖穿过发丝时，你听见他胸腔里传来一声闷哼。

酒精是最好的催化剂。你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度，舌尖扫过他唇瓣时，感觉到他手臂骤然收紧，将你死死按进床垫。他的吻从温柔变得炽烈，像是要将隐忍与克制全部倾泻。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没有跟过来，你是不是也会和别的男人做这样的事情。这样想着，报复似的牙齿轻轻咬住你的下唇，在你嘤咛出声时，趁机加深这个吻。

他的拇指碾过你泛红的唇瓣，声音沙哑得像是浸了蜜的沙砾。“不会再给你看别人的机会。”你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拽住他的卫衣，用行动代替言语。窗外的月光爬上床头，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被揉皱的油画。在酒精与情欲的双重作用下，这个夜晚变得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毕竟，有些心事，早就该在唇齿相触时，毫无保留地说给对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