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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后山芳踪疑幻影 忆前尘玉簪证恩仇

江湖恩仇传

却说胡秉正方丈自回婴河畔,将那重归婴孩的魔女带回正骨寺,赐名“善心”,取其“善念由心”之意。为安民心,老禅师对外只言魔头“血芙蓉”业已伏诛,此女乃是魔女手中救下的孤雏。江湖闻之,无不称颂胡秉正为“伏魔罗汉”,一时群魔敛迹,天下倒也太平了数载春秋。

光阴荏苒,善心在古刹晨钟暮鼓、梵音佛唱中渐次长大,已是四岁稚龄,生得玉雪可爱,眉目间依稀可见昔日“血芙蓉”之轮廓,然性情温良,纯真烂漫,与那持剑嗜杀的魔女判若云泥。

这一日,寺内藏经阁中,空节禅师正为僧众及善心讲解《金刚般若经》。空节年逾四旬,乃寺中讲经首座,学问渊博。怎奈春日融融,暖风拂面,善心年岁尚小,耐不住经义枯燥,见空节禅师讲得入神,众僧凝神倾听,她便悄悄自蒲团上爬起,蹑手蹑脚溜出阁外。

初时,她只打算在寺前放生池畔逗弄龟鱼,或去后园看那新开的芍药。不料行至后院墙边,忽见一道璀璨流光自后山方向一闪而逝,恍若星坠。孩童心性,最是好奇,善心便被那亮光吸引,忘了忌讳,循着光亮,穿过疏林,直往后山深处走去。

行不过里许,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一片山花烂漫之地,芳草如茵,蜂蝶飞舞。花丛之中,竟有一群总角孩童,约摸七八人,正围着一素衣女子嬉戏玩耍。那女子背对着善心,身段窈窕,云鬓轻绾,发间一支银簪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方才那流光想必便是此物所发。

待那女子闻声回转螓首,善心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她约双十年华,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秋水明眸顾盼生辉,玉骨冰肌,仿佛集天地灵秀于一身。周遭万紫千红,在她容光映照之下,竟皆黯然失色。她身着寻常布裙,却难掩其绝代风华,笑语嫣然间,温柔似水,直如姑射仙子临凡,不染尘埃。

善心看得痴了,不由自主从树后走出,扯着那女子衣角,仰脸娇声道:“这位姐姐,你生得真好看!我能同你们一道玩耍么?”

那女子见善心伶俐可爱,俯身轻轻捏了捏她粉嫩面颊,柔声道:“自然可以。小妹妹,你唤作什么名儿?怎独自到此?”其声清越,如击玉磬。

“我叫胡善心!”善心答道,又反问,“姐姐你呢?”

“我姓林,单名一个芳字。竹林的林,芳香的芳。”女子笑答,牵起她手,引入孩童群中。那些孩子见来了新伴,亦是热情非常,拉着善心一同嬉戏。一时间,后山花地里尽是稚子欢歌笑语,其乐融融。

却说藏经阁内,空节禅师讲罢一段经义,环视众人,道:“诸位,此段‘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之义,可都明白了?”见众僧颔首,他便照例欲点善心复述,以考校其是否专心。“善心,你且来说说……”连唤数声,不见应答。空节只道小儿贪睡,并未在意,待到讲经完毕,走近其座次一看,蒲团上空空如也,哪有人影?

空节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知善心乃方丈心头肉,若有闪失,如何得了?他慌忙吩咐众僧于寺内寻找,自己则急匆匆赶往方丈禅院。

胡秉正正在禅房静坐参禅,见空节步履仓皇闯入,不由蹙眉斥道:“空节!你亦是寺中老成之辈,何事如此惊慌,失了出家人体统?”

空节气喘吁吁,合十道:“方丈,恕罪!是……是善心不见了!讲经之时,她竟偷偷溜走,寺内遍寻不见!”

胡秉正闻听,手中念珠一顿,面色亦是微变。但他毕竟阅历深厚,强自镇定,沉吟道:“莫急。善心年幼,贪玩好奇,必未远遁。小女孩家,所喜无非花草虫鸟、亮丽饰物……会往何处去?”

正思忖间,有僧来报:“方丈,有师兄称见善心往后山方向去了。”

胡秉正再不迟疑,袍袖一拂,道:“老衲亲去寻她!”言毕,身形展动,矫健如飞,直扑后山。空节在后连呼“方丈小心”,亦快步跟上。

胡秉正心系善心安危,一路疾行,目光如电,扫视山林。及至那片花地,远远望见善心正与一群孩童嬉闹,此刻玩得倦了,竟倚在那素衣女子膝头小憩。见善心安然无恙,胡秉正心下稍宽,暗忖:“此女是何人?看情形倒似无恶意。”

他缓步自树后走出,高诵佛号:“阿弥陀佛!善心顽皮,叨扰女施主了。老衲特来接她回寺。”

善心闻声,雀跃而起,奔至胡秉正身边,拉住他手,指着那女子道:“爹爹!这位林芳姐姐待我可好了!她这般美貌,又温柔,不如……不如让她做我娘亲吧!”

童言无忌,却令胡秉正老脸一热,轻拍善心头顶,佯怒道:“痴儿!休得胡言乱语!”随即向那女子合十深施一礼,歉然道:“小女无知,口出妄言,唐突了女施主,万望海涵。同时也多谢女施主照看小女之恩。”

那林芳女子闻言,并不着恼,只浅浅一笑,宛若春花初绽,柔声道:“老师父言重了。童言纯真,何罪之有?小妹妹活泼可爱,妾身欢喜得紧。”

胡秉正抬头细观女子容貌,但见其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确与记忆中那人一般无二!他心中猛地一凛,一个早已逝去多年的名字浮上心头——林芳!然其神色不动,只淡淡道:“女施主雅量。天色不早,老衲携小女告辞了。后会有期。”

说罢,携了善心,转身便行。善心兀自回头,向林芳及众孩童挥手作别。

回到寺中,胡秉正虽怜善心年幼,然寺规不可废,仍罚她清扫后院茅厕三日,以儆效尤。安置好善心后,胡秉正独坐方丈禅室,眉峰紧锁,白日那“林芳”女子的形貌在脑中萦绕不去。

“林芳……她早已香消玉殒数十载,葬身火海之中。今日后山所见,是人是鬼?抑或……”他闭目凝神,数十年前的旧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时胡秉正尚是青年僧侣,法号“慧正”,乃师门中翘楚,武功佛法,俱为同侪之冠。彼时,浔阳城西有一户林家,姐弟二人。姐姐林芳,有沉鱼落雁之容,虽已嫁作人妇,然其艳名远播,引来无数登徒子觊觎。其中尤以本地豪强“断魂手”焦霸最为嚣张,屡次上门骚扰。

林芳夫君乃一文弱书生,其弟林河尘当时年未弱冠,怎敌焦霸一众如狼似虎的恶徒?一次冲突中,林芳夫君为护妻子,被焦霸一掌毙命。林河尘拼死反抗,亦被打成重伤。那焦霸见林河尘生得眉清目秀,竟存了畸念,笑道:“小子模样倒俊,杀了可惜。”遂将其与姐姐林芳分别掳去。

林河尘侥幸挣脱束缚,浑身是血,连夜逃上正骨寺,哭诉冤情,恳求寺中高僧出手搭救其姐。当时胡秉正值年少气盛,闻此暴行,怒发冲冠,不待其师号令,便孤身前往焦霸巢穴要人。

岂料那焦霸武功之高,远超预料。胡秉正虽竭尽全力,然交手不过三十合,便已险象环生,肩头中了焦霸一记毒掌,败象已呈。危急关头,其师率寺中援手及时赶到,惊走焦霸,救下胡秉正。

待众人强闯焦霸内宅,却见绣阁燃起熊熊烈火。众人奋力救火,终在残垣断壁中寻得林芳尸身,已是焦黑难辨,唯余发间一支银簪,虽熏得乌黑,却兀自闪亮。想来是林芳性情刚烈,不堪受辱,与贼人抗争时引燃了火烛。

林河尘紧握那支残簪,望着姐姐遗骸,泪尽泣血,面如死灰,喃喃自语:“怪我……都怪我无用!若我武艺高强,姐姐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其声凄厉,闻者心酸。

胡秉正与师父亦感悲恸,合十劝慰:“林施主,人死不能复生,万请节哀顺变,保重自身。”

林河尘恍若未闻,只将那银簪死死攥在手心,插入自己发髻,对着焦土残骸,一字一顿立誓道:“姐姐,你在天有灵,且看仔细!河尘在此立誓,必穷毕生之力,杀尽天下贪花好色、仗势欺人之徒!用他们的项上人头,祭你亡魂!”

言毕,向胡秉正师徒深深一揖,转身投入茫茫夜色,自此音讯全无。数十年来,胡秉正只道他早已死在复仇路上,或是心灰意冷,隐姓埋名。

“……银簪,女装,孩童。”胡秉正喃喃自语,白日所见那“林芳”发间璀璨银簪,与记忆中那支焦黑残簪渐渐重合。“莫非……后山那女子,并非林芳,而是其弟林河尘所扮?他竟一直活着,且就在左近!他扮作其姐模样,聚集孩童,是何用意?那满腔仇怨,可曾消解?”

正沉思间,善心已清扫完毕,蹦跳着进来:“爹爹,茅厕扫干净了,善心可以歇息了么?”

胡秉正敛去忧色,慈和道:“嗯,去吧。日后听经,不可再溜走了。”

“知道啦!”善心答应着,自回房去。

胡秉正目光透过窗棂,望向暮色沉沉的远山,心中波澜起伏。若后山之人真是林河尘,数十载光阴,他容颜何以保持如昔?是修炼了邪异驻颜之术,还是别有奇遇?其心性,是仍在复仇烈焰中煎熬,抑或已寻得片刻宁静?他聚集那些孩童,是出于对纯真的守护,还是另有所图?

这一切,如同山间迷雾,笼罩在胡秉正心头。

与此同时,后山花地之中,那群孩童已被家人陆续接回。夕阳余晖下,只剩那“林芳”独自立于花丛。她(他)缓缓抬手,取下发间银簪,凝视良久。暮色中,其身形轮廓似乎隐隐有了变化,少了几分女子的柔媚,多了几分男子的挺拔。那绝美的面容上,秋水双眸渐渐凝起冰霜,一股森寒杀气无声弥漫,令周遭温暖春夜亦为之一冷。

“姐姐,”他(她)对着虚空低声言语,声音竟变得低沉沙哑,与日间柔美判若两人,“你看见了吧?这些孩子,才是世间至纯至善之人。而那些只知贪恋皮囊、逞凶纵欲的肮脏之辈,不配存于这天地间!你且安心,当年玷污你的恶徒,我已手刃大半。剩下的,还有这天下负尽佳人的薄幸之徒,我林河尘一个都不会放过!定要叫他们,血债血偿!”

语声虽低,却蕴含着刻骨铭心的恨意与决绝。夜风掠过山野,花枝摇曳,仿佛也为这冲天怨气所慑,瑟瑟发抖。

正是:

玉簪犹存旧日痕,乔装隐迹深山村。

当年恨火未曾熄,只待风起覆乾坤。

欲知林河尘日后如何动作,胡秉正又将如何应对,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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