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燕星蝶青西村外一战,阵斩乌风煞,屠戮数十乌风帮众,提其首级而归,悬于山门之外。此举震动一方,斩情派“灭恶烈姝”之威名,更是如日中天。总坛之内,一众门人见大师姐得胜回山,且手段如此酷烈狠绝,无不敬畏有加。
燕星蝶自去沐浴更衣,洗去一身血腥,随即前往掌门静室复命。
“师父,弟子归来复命。”燕星蝶单膝跪地,语气虽恭敬,眉宇间却难掩那一丝得色与尚未平息的杀伐之气,“乌风帮首恶已诛,帮众溃散,青西村左近暂得安宁。首级已悬于山门示众。”
林河尘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燕星蝶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嘉许。“星蝶,你此番行事,果决狠辣,颇合我斩情派‘除恶务尽’之旨。那乌风煞盘踞多年,恶贯满盈,你能于数百人中取其首级,扬我派威,甚好。”
他声音依旧维持着女子的柔媚,但话语中的寒意却令烛火都为之一暗。“江湖浊世,豺狼当道。对这等寡廉鲜耻、仗势凌弱之徒,唯有比他们更狠,更绝,方能震慑宵小,令其闻风丧胆。你,未曾让为师失望。”
燕星蝶听得师父赞誉,心中激荡,抬头道:“全仗师父平日教导!弟子只恨未能将那群乌合之众尽数屠戮,以绝后患!”
“杀心过盛,亦需有相应实力支撑,乌风帮,不过淫邪鼠辈尔”
林河尘缓缓起身:以你如今功夫,若遇内力精深、招式老辣之辈,恐难杀之。”
他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继续道:“近日,为师参悟旧典,结合自身心得,创出一套掌法,名曰——‘黄泉九劫掌’。”
燕星蝶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她深知师父武功渊博,深不可测,能得她如此推崇,并亲自命名的武功,定然非同小可。
“此掌法,顾名思义,共有九重境界,一劫胜过一劫。”林河尘转过身,烛光在他绝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其力阴寒歹毒,专攻对手奇经八脉。中掌者,初时只觉一股寒气透体,如坠冰窖,此为‘初入黄泉’;随之寒气化为九道异种真气,于其体内经脉中冲突肆虐,如受刀剐油煎,痛楚难当,仿若历经‘拔舌’、‘剪刀’、‘铁树’等地狱酷刑,此乃后续诸劫。”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诉说一件寻常事,但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功力浅薄者,往往撑不过前三劫,便经脉寸断,呕血而亡。即便内力深厚,能勉强压下,这九道异种真气亦会如附骨之疽,不断侵蚀其生机,使其功力日渐消退,终至油尽灯枯,形销骨立而死。且此掌力极难化解,普天之下,绝无解救之法。”
燕星蝶听得心驰神摇,仿佛已见到那中掌者在无边痛苦中哀嚎惨死的景象,一股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掠过脊背。她伏地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微颤:“恳请师父传授此等神功!弟子定勤加修习,以此掌力,为我斩情派扫清更多障碍,诛尽天下恶徒!”
林河尘凝视她片刻,缓缓道:“此掌法威力巨大,却也凶险异常。修习者需心志坚毅,更需……心怀足够恨意,方能引动那九幽寒气,驾驭这黄泉掌力。你,可准备好了?”
“弟子万死不辞!”燕星蝶毫不犹豫。
“好。”林河尘袖袍一拂,“随我来。”
他引着燕星蝶,绕过静室屏风,启动机关,露出一条向下的隐秘阶梯。阶梯尽头,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四壁镶嵌夜明珠,散发着清冷光辉,映得室内如同白昼,却又寒气森森。此地乃是林河尘平日练功的密室,除他之外,燕星蝶亦是首次得入。
室内陈设简单,仅一蒲团,一石案。壁上却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形图谱与运功路线,图形诡异,姿态扭曲,望之便觉一股阴邪之气扑面而来。
“此乃‘黄泉九劫掌’的总纲与前三劫的运功心法、掌势图谱。”林河尘指向墙壁,“你且看仔细了。”
燕星蝶凝神望去,但见那图谱上人形或掌出如勾魂,或指拂似索命,劲力走向刁钻古怪,尽是以阴狠诡异为主,专挑人体最脆弱、最难以防备的穴位经脉攻击。心法口诀更是字字拗口,句句隐晦,充斥着“幽冥”、“寂灭”、“黄泉”等不祥字眼。
林河尘立于一旁,开始详细讲解:“黄泉九劫,首重‘引煞’。需于子夜阴气最盛之时,感应地脉阴寒之气,引入自身手太阴肺经与手厥阴心包经,循‘中府’、‘天池’诸穴,汇于劳宫……”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抬手演示。只见他那原本莹白如玉的手掌,随着内力运转,竟隐隐泛起一层青黑之色,五指指尖更是透出淡淡黑气,密室中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连壁上的夜明珠光都似乎黯淡了几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开始在空中弥漫。
燕星蝶天赋异禀,又久习林河尘所传的诡异内功,此刻听得讲解,看得演示,只觉得那壁上的图谱与师父的掌势渐渐在脑中融会贯通,体内真气竟不由自主地随之蠢蠢欲动,沿着那阴寒路线缓缓流转。她依样画葫芦,抬起手掌,初时并无异状,但不过半柱香功夫,她那纤纤玉指的指尖,竟也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青气。
林河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嘉许。“想不到你与此掌法竟有如此缘分,初学便能引动一丝‘黄泉煞气’。看来你心中恨火,亦是不熄。”
“恨?”燕星蝶一怔,她自幼被林河尘收养,传授武功,只知要杀尽天下负心恶徒,至于自身有何深仇大恨,却似乎从未细究,只觉那般行径,天理难容,该杀而已。
林河尘却不解释,只道:“继续凝神,记住这真气运转的微妙变化,差之毫厘,非但不能伤敌,反易遭煞气反噬,损伤自身经脉。”
师徒二人便在这幽暗密室之中,一个悉心传授,一个潜心修习。不知不觉,窗外已是晨曦微露。
燕星蝶天资聪颖,加之林河尘倾囊相授,待到天明时分,她已将“黄泉九劫掌”第一劫“初入黄泉”的运功法门与掌势变化掌握了七八成。虽还不能如林河尘般掌泛青黑,但一掌拍出,已能带起一股阴冷掌风,触物即结薄霜,威力已然不俗。
“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林河尘收掌而立,面上略显一丝疲惫,“此掌法歹毒异常,你初学乍练,不可贪功冒进。每日需以我传你的‘清心咒’调和内息,化去残留煞气,以免侵蚀心脉,堕入魔道。”
“弟子谨记。”燕星蝶躬身应道,虽一夜未眠,却因得传神功而精神亢奋。
就在她准备退出密室之时,目光无意间扫过石案一角。那里随意放着一支银簪,样式古朴,正是林河尘时常佩戴之物。此刻在夜明珠光下,她看得分明,那簪身靠近簪头处,竟刻着两个细若蚊足的小字——“河尘”。
燕星蝶心中猛地一跳!“林芳”师父,发簪上为何会刻着男子之名?她陡然想起江湖上一些关于师父真实身份的零星传言,又联想到师父从不让人近身伺候,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她不敢再看,强压下心中惊涛骇浪,低头快步退出密室。
回到自己房中,燕星蝶心绪难平。那“河尘”二字,在她脑中盘旋不去。她回想起师父平日里那绝美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与恨意的面容,那从不提及的过往,那对天下负心汉、贪色徒近乎偏执的杀戮……若师父真是男儿身,那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她不敢深想,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比那“黄泉九劫掌”的阴煞之气更甚。然而,这股寒意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若师父真如猜想那般,那他所承受的,该是何等深沉的冤屈与痛苦?自己所修习的这狠毒武功,所执行的这酷烈手段,似乎也因此有了更确切的缘由。
她望向自己微微泛青的掌心,那“黄泉九劫掌”的阴寒内力在经脉中缓缓流动。“力量……唯有绝对的力量,方能斩断一切恩怨,践踏一切不公!”她喃喃自语,眼中刚刚升起的一丝疑虑,迅速被更坚定的杀意与对力量的渴望所取代。
自此,燕星蝶修炼愈发刻苦,不仅精研双戟,更将大部分心力投入到“黄泉九劫掌”的修习之中。她本就是极端偏激的性子,修习起这阴毒掌法,自然是进展神速。数日之后,密室石壁上已多了一个清晰的青黑色掌印,深入寸许,掌印周围石质酥松,布满寒霜。
而林河尘,则将燕星蝶的进境看在眼里,那绝美的面容上,时而露出欣慰,时而又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色。他这“黄泉九劫掌”,乃是以自身数十年沉郁恨意为根基所创,威力虽大,却亦能潜移默化影响修习者心性。他传授此功于燕星蝶,自然是为了铸就一把更锋利的屠刀。
密室之外,江湖依旧风雨飘摇。斩情派的血色旌旗之下,暗流涌动,无人知晓那绝代“烈姝”的真实面目,以及那新成的“黄泉九劫掌”,将在不久的将来,掀起何等腥风血雨。
这正是:
九劫掌出黄泉寒,密室传功心意专。
银簪隐现男儿字,难知往日恩仇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