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风波从来不少, 且说西北大漠突现巨魔,自号“血屠”。此獠非比寻常,性情之残暴,手段之酷烈,犹胜那葬身黄泉掌下的黑鲨王十倍!其视人命如草芥,以屠戮为乐,竟于一日之间,连屠边境三城,无论老弱妇孺,尽数屠戮,死者逾千,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其状之惨,直如阿鼻地狱现于人间。麾下更聚集了近万亡命之徒,纵横大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陲百姓,闻“血屠”之名,白日闭户,夜里熄灯,连那啼哭的婴孩,都被父母死死捂住口鼻,生怕招来灭顶之灾。
消息如插翅般飞传江湖,自然也传到了斩情派总坛。
静室之内,林河尘览罢密报,那双凤眸之中,久抑的冰寒杀意如火山喷薄,几乎凝成实质!自柳林镇之事后,他强敛锋芒,反思“情”之本源,心中戾气稍得疏导,然那诛恶之本心,何曾有一刻消减?如今闻此人间惨剧,更有恶徒肆虐远超以往,一股混合着滔天愤怒与……一丝近乎兴奋的战意,自胸中轰然腾起!
“好!好一个‘血屠’!”林河尘缓缓起身,素白袍袖无风自动,周身气息冷冽如万载玄冰,“正愁世间恶徒杀之不尽,便有你这等巨魔送上门来,正好让本座活动活动筋骨,以汝之血,祭奠那枉死的千余亡魂!”
他当即传令:“星蝶、凌霜听令!”
“弟子在!”燕星蝶与凌霜应声而出,眼中亦是杀机凛然。燕星蝶更是摩拳擦掌,她性情本就如火,前番柳林镇之事令她心绪复杂,正需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来宣泄。
“点齐三百精锐弟子!其中需包含骑术精湛、通晓军阵之男弟子五十人!”林河尘下令条理分明,显是深思熟虑,“库房之中,所有解毒避瘴之灵药,强弓硬弩、劲矢利矢,尽数携带!此去西北,非比中原,大漠环境恶劣,那‘血屠’能聚众近万,绝非乌合之众,我等须得以雷霆万钧之势,毕其功于一役,不容有失!”
“谨遵师命!”二人领命,立刻下去筹备。斩情派虽以女子为多,门下亦不乏仰慕林河尘快意恩仇、行事准则而投靠的男子。这些男弟子中,确有精通骑射、甚通军事之辈,平日与女弟子一同训练,并无歧视,此刻正好派上大用场。
与此同时,正骨寺中,胡秉正方丈亦接到了关于“血屠”的紧急传书。他览信之后,饶是修为精深,亦不由得面色剧变,手持信笺,微微颤抖。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世间竟有如此凶顽之徒,造此无边杀孽!”胡秉正长眉紧锁,眼中悲悯与忧愤交织。
旋即,他脑海中猛地闪过善心那稚嫩却如晨钟暮鼓般的话语——“先帮他把那些最坏最坏、他打不过的大树木砍掉嘛!”
胡秉正浑身一震,眼中精光骤亮!“眼前这‘血屠’,不正是那最狰狞、最该先伐之‘巨木’么?!”若能借此机会,联合正道各大门派,以雷霆之势共诛此獠,不仅可救西北万民于倒悬,更可向林河尘证明,正道之力,亦能铲除世间巨恶,未必事事皆需他那凶险酷烈的“黄泉九劫掌”!
念及此处,胡秉正再不犹豫,即刻与师弟空节禅师修书数封,遣得力弟子,火速送往少林、武当、华山、峨眉、昆仑等派。信中陈明“血屠”之害,言词恳切,呼吁各派摒弃前嫌,以苍生为念,派出精锐高手,共赴西北,联手讨魔!
少林空性、空相禅师,武当徐长老,华山清虚子,峨眉静逸师太,昆仑玉磬子等接到书信,皆知此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那“血屠”能一日屠三镇,其实力恐怕已非单一门派所能抗衡。纵有些门派与斩情派心存芥蒂,然于此大是大非、关乎天下气运之事前,亦不敢怠慢,纷纷点派门下好手,驰援西北。
眼见少林、武当这等泰山北斗都已动作,江湖上那些次一等的门派,如西剑门、会月帮、虎豹门等,亦闻风而动。他们自有盘算:一来,若能参与此等盛事,搏一个“侠义”美名,于门派声望大有裨益;二来,那“灭恶烈姝”林芳及其斩情派已然出动,其“黄泉九劫掌”凶名赫赫,若能在此役中与其较好,甚至混个脸熟,日后也好相见。毕竟,谁也不想平白得罪这般煞神
于是,各路人马,或为侠义,或为名利,或为自保,竟也浩浩荡荡向西北汇聚而去。
然而,斩情派地处东南,距离西北大漠最为遥远,加之林河尘力求准备充分,故而出发并非最早。各派联军一路疾行,途中不免交谈议论。
这一日,联军于一绿洲暂歇。少林空性禅师望着茫茫黄沙,眉间忧色不减,对身旁的昆仑派玉磬子道:“玉磬道兄,那斩情派林掌门,听闻亦在赶来途中。其人性情偏激,手段……唉,老衲只恐她杀得性起,罔顾无辜,届时这大漠之上,若再添冤魂,岂非我等之过?”
玉磬子颔首,语气凝重:“禅师所虑极是。那‘黄泉九劫掌’歹毒异常,闻之便令人心胆俱寒。若其不顾大局,一味蛮干,只怕会打草惊蛇,甚至误伤百姓。”
一旁武当徐长老与华山清虚子闻言,对视一眼。清虚子轻捋长须,缓声道:“二位道友之言,不无道理。然则,依贫道与徐长老前番亲眼所见,那林掌门虽对恶徒极端酷烈,然于无辜百姓,却极具护佑之心。黑鲨王伏诛后,她下令收敛遇难百姓尸身,发放银钱抚恤孤寡,事事安排得井井有条,绝非滥杀无辜之辈。其所恨者,唯‘恶’而已,对百姓,贫道以为,其保护之心,犹胜我等。”
徐长老亦接口,声音洪亮:“不错!那林芳行事,自有其一套准则。她或许偏执,却非不明事理。此番诛杀‘血屠’,乃是为民除害,贫道相信,她断不会做出殃及池鱼之事。”
众人正议论间,忽有前哨弟子飞马来报:“诸位前辈!前方三十里处,发现大量人马尸体,看服饰兵刃,似是那‘血屠’麾下骑兵!约有二百余骑,尽数被歼,死状……甚为惨烈!”
群雄闻言,皆是一惊。连忙起身,催动坐骑,赶至现场。
但见一片沙丘之后,黄沙已被染成暗红,残肢断臂与无头尸身混杂一地,破损弯刀、折断长矛四处散落。死者皆是一刀毙命,或是喉间一点红痕,或是胸腹要害受创,伤口处竟隐隐泛着一层青黑寒霜,显然是被极阴寒凌厉的武功所致。更有数十具尸体,是被强劲弩箭贯穿,钉死在沙地之上。战场打扫得颇为干净,所有首级皆被割去,只留下一地无头尸身,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与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杀气。
“好狠辣的手段!好凌厉的攻势!”徐长老倒吸一口凉气,“观此战场,对方人数似乎不多,却以极高效之战术,将这二百余骑兵全数歼灭,自身损失恐怕极小。这是何等精锐?”
清虚子目光扫过那些伤口处的寒霜,面色凝重,沉声道:“是斩情派。林掌门她们……已然先到了,而且,已然与‘血屠’的人交过手了。”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尤其是空性禅师与玉磬子,看着那满地惨状,想起“黄泉九劫掌”的传闻,脸色更是不豫。
次一等的门派则更为震惊
“这……这竟是斩情派所为?”西剑门掌门失声惊呼,脸上满是骇然。
会月帮帮主喃喃道:“如此战力……难怪,难怪……”
正当此时,忽闻马蹄声疾,沙尘扬起处,一队白衣人马如风驰电掣般而来,转眼便至近前。为首者素衣绝色,面容冷冽,正是林河尘。其身后燕星蝶、凌霜等弟子紧随,人人面色肃杀,衣袂飘飘间,带着一股刚从修罗场归来的血腥气。那五十名男弟子亦在其中,手持强弓劲弩,眼神锐利,纪律严明。
林河尘勒住马匹,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在场群雄,尤其在胡秉正与少林众僧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我道是谁在此喧哗,原来是胡大方丈与诸位‘正道楷模’。”他声音清越,却字字带着冰碴,“怎地,不在寺中念经打坐,跑到这大漠吃沙来了?可是觉得此地风景独好,适合超度亡魂?”
胡秉正见他言语带刺,心中苦笑,面上却仍保持平静,合十道:“阿弥陀佛。林掌门,老衲与诸位同道乃为诛杀‘血屠’而来。适才见此惨状,不知……”
“不错,正是本座本派所为。”林河尘直接打断,语气淡漠,“路遇这群血屠麾下的鬣狗,正在劫掠一小队商旅,便顺手清理了。怎么,胡大方丈觉得他们不该杀?还是觉得本座手段过于酷烈,污了你这得道高僧的法眼?”
他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空性禅师忍不住踏前一步,沉声道:“林掌门!诛恶自是应当,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此尽数屠戮,割取首级,是否……有伤天和?”
林河尘闻言,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猛地仰天发出一串冰冷长笑:“哈哈哈……好一个‘有伤天和’!空性大师,你可知这群畜生刚才在做什么?他们当着那商队男子的面,凌辱其妻女,虐杀其幼子,将其财物抢掠一空,还要将所有人斩尽杀绝!若非本座及时赶到,又是一桩惨案!你跟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讲‘好生之德’?你的佛,莫非是专度恶魔,不度常人的么?!”
他字字诛心,目光如刀,逼视空性:“本座割其首级,一为计数,二为悬赏,三为警示!让那‘血屠’知道,他派出来的是怎样一群废物,又是被谁所杀!这等手段,比起你们那套念经超度的虚伪把戏,不知有效多少倍!”
空性被他斥得面红耳赤,一时语塞。胡秉正见状,心知若再争执,只怕联盟未成,内部先乱,正要开口圆场。
一旁华山清虚子却已抢先一步,对着林河尘打了个稽首,语气诚恳而不失敬意:“林掌门息怒。空性大师乃出家人,慈悲为怀,言语或有不当之处,然其心亦是为苍生虑。掌门雷霆手段,诛杀此獠,救商旅于危难,贫道与徐长老,与在场诸位,心中唯有敬佩!”
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那‘血屠’势大,盘踞大漠深处,狡猾异常。我等各方势力远道而来,对此地地理、敌情皆不熟悉,若贸然轻进,恐中埋伏,反为不美。林掌门既然先到一步,又与敌交手,想必已有所得。不知可否将所知敌情,与我等共享?我等各方联手,信息互通,兵力协同,方能以最小代价,毕其功于一役,彻底铲除这人间巨魔,还西北一个太平。不知林掌门意下如何?”
清虚子这番话,既捧了林河尘的功劳,点明了共同目标,又给出了务实合作的建议,言辞恳切,给足了面子。
林河尘冰冷的目光在清虚子和徐长老脸上扫过,想起黑鲨王之事时二人也曾挺身而出,心中那股因胡秉正与少林而起的怒意,稍稍平息了几分。他冷哼一声,语气已然少了些针锋相对:“清虚道长倒是会说话。也罢,本座此来,只为诛杀‘血屠’,与谁合作,无关紧要。只要尔等不拖后腿,不在一旁聒噪些无用的慈悲,共享信息,自无不可。”
他顿了顿,继续道:“据本座方才审讯一活口得知,‘血屠’老巢,就在据此西北方向百余里外的‘黑风壑’。此地易守难攻,沟壑纵横,且有天然毒障。其麾下核心战力约有三万,其余皆是依附的流寇马匪,乌合之众。方才歼灭的,不过是其外围巡哨的一支。”
听闻“黑风壑”与敌情,群雄精神一振,此信息至关重要。
胡秉正见气氛缓和,趁机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应尽快商议出一个周全之策,兵发黑风壑!”
林河尘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如何进军,是你们的事。本座自有计较。星蝶,凌霜,我们走!”言罢,竟不再理会众人,一勒马缰,率领斩情派弟子,径自向西北方向绝尘而去,将那数百群雄晾在了原地。
沙尘渐落,只留下各派高手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这“灭恶烈姝”林芳,果然如传闻般,桀骜难驯,然其实力与决心,亦令人心惊。此番诛魔之战,有此强援,本是幸事,然这合作之路,恐怕远比想象中更为崎岖……
清虚子望着斩情派远去的身影,对胡秉正低声道:“方丈,林掌门虽言行尖锐,然其心向善,目标一致。后续行事,我等还需多加忍让,以诛魔大业为重。”
胡秉正长叹一声,合十道:“阿弥陀佛,但愿如此。只盼此番能顺利铲除‘血屠’,莫要再节外生枝了。”
这正是:
大漠风起聚群英,狼烟遍地血屠凶。
斩情先声惊四座,理念龃龉暗潮生。
欲知正邪联军如何共讨巨魔,黑风壑中又有何等凶险,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