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解剖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纪临盯着验尸台上那具苍白躯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取证相机。死者林世诚——本城最大的Omega权益基金会主席,此刻大张着嘴,仿佛仍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氰化物中毒,死亡时间昨晚9点到11点。"林岚戴着橡胶手套拨开死者嘴唇,"口腔黏膜有严重灼伤,典型的剧毒物质反应。"她突然皱眉,镊子尖端挑出一片细小的粉色物质,"这是...玫瑰花瓣?"
纪临凑近观察,忽然被一股浓郁的花香呛得后退半步。那香气甜得发腻,像腐烂的玫瑰搅在蜂蜜里——典型的Omega信息素残留,而且处于极端情绪波动状态。
"案发现场的照片。"沈默的声音冷不丁在背后响起。纪临转身时,发现大队长今天罕见地戴了医用口罩,高领制服外又加了件白大褂,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
照片上是林家豪宅的餐厅:水晶吊灯下,欧式长桌一端倒着林世诚的尸体,另一端摆着吃了一半的提拉米苏,银质餐叉掉落在绣着家徽的餐巾上。
"初步排查,昨晚只有他女儿林妙在家。"沈默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闷闷的,"管家和佣人都在副楼。"
"林妙?"纪临翻看资料,"就是那个因为Omega身份被剥夺继承权,后来在Omega平权集会上公开和父亲对骂的..."
"24岁,Omega,信息素为玫瑰香型。"沈默打断他,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动,调出一段监控视频。画面中穿睡裙的年轻女性正疯狂擦拭餐桌,动作慌乱得像在跳某种扭曲的舞蹈。
纪临注意到沈默看视频时后颈的腺体位置明显绷紧,白大褂领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法医室里残留的Omega信息素对伪装成Beta的沈默来说,无异于一场无声的折磨。
"ABO继承法第17条,"沈默突然说,"Omega子女在未标记状态下,仅能继承不超过30%的家族企业股份。"他抬头看向纪临,灰眼睛在口罩上方显得格外锋利,"林世诚上周刚修改遗嘱,把林妙的名字彻底划掉了。"
林家豪宅的主卧像个精致的牢笼。纪临踩着天鹅绒地毯,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个奇怪的金属装置——带锁链的颈环,内侧布满细小的针头。
"信息素抑制器,第三代改良版。"沈默戴上手套拿起它,"可以强制阻断Omega的��息素分泌。"他翻转颈环,露出底部刻着的"To my dearest daughter"字样。
梳妆台上散落着药片,纪临捡起一粒:S-7型抑制剂,和他在沈默办公室看到的一模一样。
"林小姐!您不能——"楼下突然传来警员的喊声。
一阵高跟鞋的脆响由远及近,卧室门被猛地推开。林妙裹着丝绸睡袍站在门口,卷发凌乱,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烂桃子。她身上的玫瑰香信息素如潮水般涌来,纪临瞬间感到后颈腺体突突跳动——这是Alpha对Omega应激信息素的本能反应。
"你们在我房间干什么?"林妙的声音嘶哑破碎,"我父亲...他..."
沈默突然上前一步挡在纪临前面,这个动作让纪临怔住了。大队长背对着他,肩胛骨在白大褂下绷出锋利的线条。
"林小姐,我们需要了解昨晚的情况。"沈默的声音异常平稳,但纪临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正微微痉挛。
林妙的目光扫过沈默手中的颈环,突然歇斯底里地笑起来:"他终于还是死了!知道那个颈环是用来干什么的吗?每次我在公开场合发表Omega权益演讲,回来就要戴着它整整三天!"她扯开睡袍领口,露出脖颈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这些才是真正的家徽!"
沈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纪临注意到他后颈处的透明阻隔贴边缘已经卷起,冷汗正顺着脊椎线滑进衣领。空气中两种Omega信息素正在无声厮杀——林妙的愤怒玫瑰与沈默竭力压制的暴风雪气息。
"昨晚9点你在哪里?"纪临急忙插话,试图转移注意力。
"在我房间,吃安眠药睡觉。"林妙抹了把脸,突然从梳妆台抽屉里抓出一瓶药,"看啊!Omega专用镇定剂!我每天不吃三片根本睡不着!"药瓶砸在墙上,白色药片天女散花般落下。
一片药滚到沈默脚边,他弯腰去捡,起身时却踉跄了一下。纪临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手臂,隔着两层衣料都能感受到不正常的体温。
"沈队?"
"继续问话。"沈默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得像冰,但耳尖却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纪临突然明白了——沈默的发热期快到了,而林妙失控的Omega信息素正在加速这个过程。
回到警车上,沈默一把扯下口罩大口喘气。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鬓角,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您和林妙..."纪临斟酌着词句,"都是Omega,她的信息素对您有影响吗?"他故意用了"都是"这个词,想看看沈默的反应。
沈默猛地转头,眼神像两把出鞘的军刀:"注意你的措辞,法医助理。我是Beta,所有第二性别相关分析必须基于客观证据。"
"但现场有Omega信息素残留——"
"那只能证明林妙在场。"沈默启动车子,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ABO继承法规定,Omega杀害Alpha亲属要加重刑罚。如果是她下毒,动机、机会、能力全都具备。"
纪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说:"林妙梳妆台抽屉里还有本日记,我趁您不注意拍了几页。"他掏出手机,"上个月写的:'父亲说Omega都是天生的说谎者,法庭永远不会相信我们的证词'。"
沈默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尸检显示死者口腔有玫瑰花瓣,"纪临继续道,"而林妙今早拼命擦拭餐桌...有没有可能,她是被强迫喝下有毒的饮品?"
"停车。"沈默突然猛打方向盘,警车歪歪斜斜停在路边。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技术科,重新检查林世诚胃内容物...对,特别筛查玫瑰花成分。"
挂断电话,沈默的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后颈的阻隔贴已经完全脱落,暴露出泛红的腺体。那股雪松气息在封闭的车厢里愈发浓烈,纪临感到自己的Alpha本能正在苏醒,犬齿隐隐发痒。
"抑制剂...在我口袋里..."沈默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纪临伸手去摸他的制服内袋,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管。当他抽出那支S-7抑制剂时,一张折叠的纸片随之飘落——那是一张Omega性别体检单,姓名栏赫然写着"沈默",日期是七年前。
两人同时伸手去捡,手指在纸片上方相碰。沈默的瞳孔在瞬间放大,纪临闻到了暴风雪中松枝断裂的气息——那是Omega在极度惊恐时释放的信息素。
"你也是..."纪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七年前?就是你从警校毕业那年?"
沈默夺过体检单塞回口袋,动作快得像被烫伤。他毫不犹豫地将抑制剂扎进大腿,药液推入时整张脸都扭曲了一瞬。
"听着,"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这个案子破获前,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第二性别的话题。"
警车重新启动时,纪临注意到沈默把那张体检单撕成了碎片,从车窗撒了出去。纸屑在阳光下像一群濒死的白蝴蝶,很快被车轮碾进尘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