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忽明忽暗，纪临抱着一摞案卷快步走向电梯，鼻尖突然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他猛地刹住脚步——这股味道来自西南角的紧急通道，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三天了，自从在林家案件中发现沈默的秘密后，纪临的嗅觉就像被触发的警报系统，对特定气味的敏感度提升了十倍。此刻他放下案卷，像追踪气味的猎犬般无声地靠近消防门。
门缝里漏出的雪松味突然变得浓烈，夹杂着压抑的喘息。纪临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停滞——
沈默蜷缩在楼梯转角处，制服外套扔在一旁，衬衫后背完全被汗水浸透。他右手握着已经空了的抑制剂注射器，左手死死掐着自己后颈的腺体，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地上散落着三支用尽的S-7抑制剂，还有一支打碎的安瓿瓶，玻璃碎片上沾着暗红色液体。
"沈队！"纪临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
沈默触电般抬头，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却扩张到几乎占据整个虹膜。当他看清来人时，突然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抵在自己颈动脉上："别过来！"
碎片划破了皮肤，一道血线顺着脖颈流进衣领。纪临闻到了信息素中暴风雪的气息——Omega在极端危险状态下释放的求救信号。他立即举起双手停在原地，同时释放出少量Alpha信息素安抚对方。檀木的气息在空气中缓慢扩散，与暴风雪交织成奇特的松檀调。
"我发热期...提前了..."沈默的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今天...有...扫荡行动..."
纪临这才想起今晚的抑制剂黑市突击检查。作为刑侦队长，沈默必须带队前往。但现在这个状态，别说执行任务，连正常走路都成问题。
"我去找林岚主任——"
"不行！"沈默突然暴起，玻璃碎片更深地切入皮肤，"任何人...都不能知道..."他的声音开始失真，像坏掉的收音机，"帮我...再拿...两支...办公室...保险箱..."
纪临注意到沈默小腿正在痉挛，这是Omega在发热期晚期出现的神经性症状。通常这种情况需要Alpha临时标记，但眼前这个Omega宁愿用玻璃片自残也不愿暴露身份。
"听着，"纪临缓慢蹲下身，保持着安全距离，"我可以帮你拿抑制剂，但你要先把玻璃放下。"他故意让檀木信息素更浓郁些，"我是Alpha，能闻到你的信息素正在失控。再这样下去，整栋楼的人都会知道。"
沈默的睫毛剧烈颤抖，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锁骨上。两人僵持了足足一分钟，最终他松开手，玻璃片"当啷"落地。
"密码...0714..."沈默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蓝色盒子..."
纪临转身要走，突然被拽住裤脚。沈默的手指像冰一样冷："如果...我失控...打晕我..."
沈默办公室的门锁着。纪临掏出警用万能卡刷了三次，感应器才不情不愿地亮起绿灯。保险箱嵌在档案柜后方，他输入0714——这个数字莫名熟悉，后来才想起是ABO平权法案通过的日期。
蓝色盒子里整齐排列着十二支S-7抑制剂，旁边是个贴着"应急"标签的小瓶。纪临拿起小瓶对着光看了看：无色透明液体，标签上手写着"D-9，仅限极端情况"。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纪临迅速合上保险箱。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他心跳骤停——是技术科的小王。
"纪临？沈队找你半天了！"小王探头进来，"扫荡行动提前半小时，大家都在楼下集合。"
"我拿完资料就去。"纪临把抑制剂藏进袖管，故作镇定地抽了份案卷。等小王离开，他才发现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地下停车场已经不见沈默踪影。纪临正焦急四顾，一辆黑色SUV突然亮起车灯。驾驶座上的沈默换了全套制服，连手套都戴得一丝不苟，除了过分苍白的嘴唇，几乎看不出异常。
"上车。"沈默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仿佛刚才楼梯间的一幕从未发生。
车子驶出停车场时，纪临悄悄将两支抑制剂和那个小瓶子塞进沈默的公文包。指尖触到对方手腕的瞬间，他感受到皮肤下不正常的高热。
"D-9是什么？"纪临低声问。
沈默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白："改良型阻断剂。能暂时关闭Omega腺体功能..."他顿了顿，"副作用是可能造成永久性信息素紊乱。"
纪临倒吸一口凉气。这意味着一旦使用，沈默可能永远失去正常的信息素分泌能力——对Omega而言相当于化学阉割。
"你疯了吗？那东西会——"
"比身份暴露强。"沈默打断他，灰眼睛在霓虹灯下像两粒燃烧的炭，"今天行动有信息素检测环节，所有参与警员都要接受扫描。"
纪临这才明白沈默为何如此拼命。抑制剂黑市扫荡行动中，警员需要证明自己没携带违禁药品——包括非法抑制剂。而信息素检测仪能轻易识别出伪装成Beta的Omega。
"我可以帮你。"纪临脱口而出。
沈默冷笑一声："怎么帮？临时标记？"SUV一个急刹停在红灯前，"你知道我这些年躲过多少个提出这种'帮助'的Alpha吗？"
路口的红灯倒计时像某种不祥的预兆。纪临突然伸手按住沈默的后颈，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将自己的Alpha信息素精准注入那个发烫的腺体。这是一个不完整的临时标记，足够压制Omega信息素12小时，又不会形成依赖。
"你——"沈默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
"现在你的信息素会暂时带有我的特征。"纪临收回手，犬齿还隐隐发痒，"检测仪只会显示你是个被Alpha临时标记过的Beta，这在警局很常见。"
沈默的表情凝固了。红灯转绿，后车不耐烦地按着喇叭。SUV重新启动时，纪临注意到沈默的呼吸平稳了许多，后颈腺体也不再红肿发热。
"为什么？"沈默突然问。
纪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林家案件里，你明明可以直接给林妙定罪结案。"他转回头直视沈默的侧脸，"但你坚持要查玫瑰花成分。"
车内陷入长久的沉默。直到行动集合点出现在视野里，沈默才低声说了句："那个D-9...是给我自己准备的最后手段。"
黑市仓库外围拉了三条警戒线。纪临跟在沈默身后，注意到队长的步伐已经恢复稳健，只有偶尔扶腰的小动作泄露着不适。临时标记正在起效，雪松气息中混杂着纪临的檀木味，形成一种奇特的调和香气。
"B组控制东侧出口，C组搜查药品储藏区。"沈默部署任务的声音清晰有力，"纪临跟我去主交易区，查信息素伪造设备。"
仓库内部像个扭曲的迷宫，纸箱堆成的高墙间弥漫着各种信息素混杂的怪味。主交易区中央摆着一台类似血液透析仪的机器，旁边冰柜里整齐码放着上百支不同型号的抑制剂。
"这是最新型的信息素重构仪。"技术科同事检测后确认，"可以提取Alpha腺体细胞培养液，暂时改变Omega信息素特征。"
纪临正拍照取证，突然听见沈默的通讯器响起："沈队，东侧发现大量S-7抑制剂，包装上有特殊标记。"
沈默快步走向东侧区域，纪临紧随其后。堆积如山的纸箱里全是印着黑鹰标志的S-7抑制剂，与沈默使用的完全一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箱子里还夹杂着几份购买记录——最新一页登记着"刑侦大队，现金交易"的字样。
"所有人退后！"沈默突然厉声喝道，"这批药品可能涉嫌连环杀人案证据，需要单独封存！"
警员们面面相觑地退开。纪临看见沈默的手指在购买记录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果断撕下那张纸塞进口袋。这个动作被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拍个正着。
"信息素检测环节开始！"行动指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所有参与人员依次接受扫描！"
纪临的心跳陡然加速。虽然临时标记能掩盖Omega信息素，但沈默体内的高浓度抑制剂成分仍可能触发警报。他悄悄靠近沈默，借着身体遮挡将对方口袋里的购买记录转移到自己手中。
检测仪前已经排起长队。纪临注意到今天的检测员是内务部的刘主任——以极端厌恶Omega著称的Alpha。他正粗暴地抓着每个警员的手腕，将检测仪贴在他们腺体位置。
"下一位！"刘主任不耐烦地喊道。
沈默稳步上前，解开最上面的纽扣露出后颈。纪临屏住呼吸——临时标记的檀木气息应该能覆盖雪松味，但S-7抑制剂代谢产物...
检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刘主任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异常读数！"他粗暴地拽过沈默的手臂，"你用了什么违禁——"
"是我的问题。"纪临一个箭步冲上前，抢过检测仪贴在自己手腕上，"刚才行动中我不小心释放了信息素。"检测仪再次鸣响，显示"Alpha信息素过量"。
刘主任狐疑地打量着两人："你们什么关系？"
"他是我表弟。"沈默面不改色，"家族遗传性信息素亢进。"
纪临配合地释放出更多檀木气息，与沈默身上的临时标记形成呼应。检测仪疯狂闪烁，最终显示"Beta，受Alpha信息素影响"的字样。
刘主任骂骂咧咧地放行了。走向集结区的路上，沈默的声音几不可闻："那张购买记录..."
"已经烧了。"纪临拍拍口袋里的灰烬，"但监控录像..."
沈默突然停下脚步。月光下他的轮廓像一把出鞘的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在证据链上做了手脚。"
"我知道。"纪临直视他的眼睛，"我也知道你办公桌抽屉里有二十三枚'最佳刑警'奖章，每破一个Omega相关案件就藏起一枚。"
沈默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道通常被刘海遮盖的伤疤——警校Omega格斗比赛冠军的勋章。
"你也在歧视Omega吗？"他突然问道，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纪临的回答被突然响起的集结哨打断。但转身前，他做了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将拇指按在沈默后颈的临时标记上，轻轻揉了揉那个发烫的腺体。
"我在用我的方式支持最好的刑警。"他低声说，然后大步走向集结队伍，留下沈默一人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