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芍尚未动身前往时政,胖墩便急匆匆跳到她面前,爪子扒拉着地面上的四柄刀剑,尾巴翘得老高:
“阿鲁基!这是时政应允您的四振刀剑,快召唤他们吧!”
沈清芍指尖凝起一缕淡紫灵气,轻轻点向刀身。光芒流转间,四道身影相继显形。
“我是三日月宗近。因刀纹繁复,故得此名。请多指教喔。”
身着深蓝渐变狩衣的男子含笑而立,半阖的眼眸中,深蓝瞳仁里嵌着金色新月纹,眉眼间尽是平安时代贵族的慵懒雅致。
沈清芍暗自颔首:果然是本丸“看板郎”三日月!
“吾名为小乌丸。与外敌战斗,乃是吾之宿命。纵历千年,亦未曾更改。”
身形纤细的少年如乌鸦童子般精巧,身着黑红出阵服,墨发束着暗红发带,周身却透着与外表不符的、沉淀千年的名剑威严。
“始即是终,终即是始。我乃镌刻死亡的北斗之剑。你对星宿,有何祈愿?”
七星剑黑发利落垂肩,额前斜分的刘海下,是标志性的红蓝异瞳:
左眼赤红如焰,右眼湛蓝似海。面容冷冽俊朗,神情疏离,身着黑底红蓝纹服饰,内衬隐约可见星点暗纹,自带一股清冷神秘的气场。
“我承天佑之力,降临于此。乃祈愿丰穰与繁荣的丙子椒林剑。愿你心中所念,皆得所愿。”
丙子椒林剑蓝紫色发丝高束,发间缀着金饰珠串,面容温润。身着白底镶暖金纹样的服饰,衣上绣着云纹,周身萦绕着和煦而神圣的气息。
接连出现的四位皆是出众之辈,沈清芍暗自思忖:
时政麾下的刀剑,竟无一位貌不其扬者,恐怕是刻意以容貌吸引审神者!
她此前去万屋时,见女性审神者占了多数,甚至还有非人类存在,不由得感叹时政手段精妙。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三日月依旧慵懒含笑颔首,小乌丸保持着沉稳气度,唯有七星剑与丙子椒林剑,在“同乡”二字入耳时,神色悄然微动。
七星剑薄唇轻启,清冷声线里掺了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竟有同乡在此?”红蓝异瞳望向沈清芍,疏离的眸底多了抹跨越时空的探询,褪去了平日的漠然。
丙子椒林剑温润的笑意添了几分真切,轻声叹道:“故土远隔山海,归程无期,未想在此得遇同乡,也算是漂泊中的慰藉了。”
话及故乡,两振刀剑眼中皆掠过一丝怅然。
此刻,审神者与刀剑男士的身份悄然隐去,唯有同为异乡人的孤寂在空气中交融,寥寥数语间,尽是相见恨晚的共鸣与慰藉。
他不说这话还好,丙子椒林剑的话音刚落,便如石子投进沈清芍心湖,瞬间触动了她深埋的心事。
她眼眶骤红,泪珠毫无预兆地溢出,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
“如今沦落异乡,归期渺茫,谁又知吾等是否还有回归之日?”她抬手拭去泪痕,指尖却愈发潮湿,“每每思及此处,妾身心中只剩万般无奈。”
她从未真正适应这方天地,言行举止皆是小心翼翼地模仿融入,可这份刻意的“适应”背后,无人问过她是否会水土不服?也无人在意她对异乡人文风俗的陌生与隔阂。
原以为这短暂的时光已将这份怅惘磨平,可此刻听见熟悉的乡音,那些强压的委屈与悲痛骤然决堤,泪水汹涌而下,再也止不住。
七星剑望着她落泪的模样,红蓝异瞳中疏离渐褪,清冷声线难得放缓:
“乡音入耳,便知同是天涯沦落人。”丙子椒林剑眼中满是怜惜,温声附和:“至少此刻,能以乡音相慰,你并非孤身一人。”
一旁的三日月浅笑不语,似已洞悉这份愁绪;小乌丸沉静伫立,默然感知着异乡人的怅惘;
胖墩晃着尾巴,对这番古汉语听得一知半解,若想完全明白,还得打开翻译器,它却懒得动弹。
接下来的日子里,五虎退与秋田总透着股失落:
他们分明察觉到,主公的目光更多落在七星剑与丙子椒林剑身上!
毕竟那二位是与主公同出故国的同乡,而他们,仿佛只是这段时光里无关紧要的调味剂:“要是一期尼在就好了……”两人望着庭院,又开始偷偷想念。
这份小情绪没持续多久,便被沈清芍带回的新任务打断。
审神者会议归来,她神色凝重地宣布:“我们需要去寻找现世定位坐标。”
“坐标有两种:一种是本丸的坐标,还有一种是固定坐标,可是您原本的坐标早就已经无法定位了,平行时空那么多,我们要从什么地方开始找呢?”
清光率先提出疑问,话音未落就被狐之助晃着尾巴打断:
“清光殿,您没认真听呀!是去阿津贺志山之战的战场,文治五年,也就是1189年。
那时中国正处南宋时期,我们要到那里稳定坐标;现在坐标还挂靠在时政,等新手期过了,咱们就得被‘踢’出去了!”
“那要怎么办?”清光追问道。
“按时政流程,得在当地置业,取得身份证明,减少时空的排斥,最后把坐标固定在那里,这样方便布设结界,也能避开时间溯行军。”
沈清芍说着,眉间凝起愁绪:“我翻了审神者论坛,那些被时政正规邀请的审神者,坐标都固定在自己的时空,随时能回去。”
沈清芍未曾察觉,自己的言谈举止、日常习惯,早已在潜移默化中融进了这座本丸。
从前刻意模仿的语气变得自然,与刀剑男士们相处时也愈发从容,连带着在本丸的存在感与地位,都悄悄稳固了许多。
可这份融入带来的,不只有安心,还有隐秘的恐慌:
她惊觉自己许久没说过家乡话,偶尔在心里默念,竟有些生涩拗口。她清楚缘由:
故土对女子的束缚与压迫如影随形,而这里的自在与平等,是她从前不敢奢望的。
“还是这里……不,不能这么想!”念头刚冒出来,沈清芍便猛地摇头,素手握紧了茶杯。
老家纵有万般局限,那也是生她养她的故土,怎能因一时的自在就心生鄙夷?
她仰头灌下一大口冷茶,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硬生生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掐断,只余心口一阵涩然。
清光见状,便知自家主公又坠入了纷乱思绪中,不敢贸然惊扰,连忙拎起脚边晃悠的狐之助,脚步放得极轻,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天守阁,将空间留予她一人。
殿内只剩沈清芍独身一人,她望着窗外飘零的花瓣,长长地喟叹一声,语气里满是茫然与自嘲:
“唉……就算真能寻回故土的时空坐标,回去了又能如何?就算化作人形,还不是要百年如一日困在后宅,守着那些女子的规矩,寸步难行?”
她眼眸中闪过一丝怅惘:“能学到什么呢?强大的修为?千锤百炼的战力?
我不过是个无门无派、没什么传承的小妖,在故土,怕是连安稳活下去都要步步惊心。”
话落,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光:“或许……像这样莫名其妙沦落到本丸,于我而言,未必是件坏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