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庭院的栀子花开得正盛。
沈清欢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精心打理的花园。晨光透过玻璃，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她来到这个家已经五年，却依然会在某些时刻感到恍惚——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场易碎的梦。
“清欢小姐，早餐准备好了。”管家恭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转过身，浅浅一笑：“谢谢李叔，我等哥哥们一起。”
脚步声从旋转楼梯上传来，沈清欢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沈墨言走在前面，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晨光中，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却在掠过她时泛起不易察觉的涟漪。
“欢欢，早上好。”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大提琴的弦音拂过心尖。这是五年来从未改变过的问候，无论多忙，他总会先向她道早安。
“大哥早。”沈清欢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间与他相遇，又迅速移开。
几乎同时，另一道轻快的脚步声从后面追来。
“小清欢，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沈墨白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额上还带着晨跑后的薄汗。他不像兄长那样克制，径直走到沈清欢面前，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二哥，我的头发刚梳好。”沈清欢轻声抗议，却并没有真的躲开。
“乱了也好看。”沈墨白笑得张扬，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今天毕业典礼，我们的小公主终于要踏入社会了，紧不紧张？”
餐桌上，气氛看似温馨平常。
沈墨言坐在主位，动作优雅地用着早餐，偶尔抬眼看向对面的弟妹。沈清欢小口喝着牛奶，听着沈墨白兴致勃勃地讲述他最近在筹备的画展。
“晚上我在‘云顶’订了位置，给清欢庆祝毕业。”沈墨言突然开口，打断了弟弟眉飞色舞的讲述。
沈墨白挑眉：“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明明是我先约好带清欢去海边放烟花的。”
“烟花可以改天。”沈墨言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不容置疑，“我已经通知了赵董和李总，这是个让清欢接触商圈人脉的好机会。”
沈清欢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又是这样。看似体贴的安排，实则从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大哥考虑得周到。”她轻声说，垂下眼帘，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沈墨白显然不满，但在兄长面前终究没有发作，只是冷哼一声，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
早餐后，沈墨言起身整理袖口，对沈清欢道：“我让司机先送你去学校，我和墨白上午有个董事会，结束后直接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整理她并不凌乱的衣领。
“好好表现，欢欢。”
他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脖颈，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沈清欢屏住呼吸，直到他收回手，才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沈墨言转身离去，沈墨白却趁机凑近，在她耳边低语：
“别听他的，晚上我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就我们两个。”
说完，不等她回应，便快步跟上兄长，临走前还回头对她眨了眨眼。
偌大的餐厅顿时只剩下沈清欢一人。她站在原地，感受着脖颈上残留的触感和耳边尚未散尽的温热气息，轻轻叹了口气。
两位哥哥对她极好，这是整个上流社会都知道的事实。
五年前，她因母亲对沈父的救命之恩而被收养，从普通女孩一跃成为沈家的千金。初入沈家时，她惶恐不安，是大哥沈墨言用他沉稳的方式安抚她的无措，是二哥沈墨白用他的热情带领她融入新环境。
她曾经真心感激这份幸运。
直到三年前的那个夏天，一切开始悄然改变。
那天她穿着一条新买的裙子在花园里看书，沈墨白从外面回来，看见她时愣在原地。他看了她很久，久到沈清欢开始不安，他才笑着说了句“我们清欢长大了”，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
但从那天起，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再纯粹像哥哥看妹妹。
而沈墨言的变化更加隐晦。他依然是她最可靠的庇护者，却在无形中切断了所有可能接近她的异性。他以保护为名，将她牢牢地圈定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他们依然是对她百般宠爱的哥哥，可那份宠爱里，渐渐掺杂了令人不安的占有欲。
“清欢小姐，车备好了。”管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清欢点点头，拿起包向外走去。
毕业典礼盛大而隆重。
沈清欢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沈家兄弟。他们分别在父亲两侧，同样出色的外貌和气质，使得他们即使在众多社会名流中依然显眼。
沈墨言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赞许；沈墨白则毫不掩饰骄傲，举起手机对着她连拍数张。
在念到演讲稿末尾时，沈清欢稍稍停顿，目光扫过台下：
“在此，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家人，感谢他们这些年的养育与陪伴...”
她看见沈墨言唇角微扬，沈墨白则笑得更加灿烂。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精心准备的演讲稿，在最后时刻被她悄悄修改了。
她不会永远做被庇护的雏鸟，是时候学会自己飞翔了。
典礼结束后，人群陆续向礼堂外走去。沈清欢被几个同学围着合影，一时脱不开身。
当她终于告别同学，走向休息室时，在转角处听见了熟悉的嗓音。
“...收购案必须在下周前完成，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是沈墨言的声音，冷静而威严。
“知道了，哥。”沈墨白的语气则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过现在是不是该先找到我们的小寿星？我说，你真的打算晚上带她去那个无聊的商务晚宴？”
“这是为她好。”沈墨言声音低沉，“赵家的公子也会到场，赵氏集团是重要的合作伙伴，清欢应该认识一下。”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沈墨白轻笑一声：
“哥，你明知道赵公子对她有意思，还做这种安排？该不会是想借此试探什么吧？”
“你呢？”沈墨言的声音冷了几分，“提议去海边放烟花，又是什么心思？”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清欢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能感觉到那无形中交锋的气场，而自己正是这场无声战争的焦点。
五年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层温情脉脉的伪装下，涌动着怎样危险的暗流。
“你们在聊什么？”
她最终选择主动现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刚刚到来，什么也不曾听见。
两个男人同时转身，方才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她熟悉的温柔与热情。
“在讨论怎么给我们的小寿星庆祝。”沈墨白率先走上前，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毕业快乐，清欢。”
沈墨言的目光在弟弟的手上停留一瞬，随即温和地看向她：“致辞很精彩，父亲很为你骄傲。”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是。”
三人并肩向校外走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时而交错，时而分离。
沈清欢走在中间，感受着来自两侧的注视，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那个她曾经视为避风港的家，那个她曾经真心依赖的哥哥，都在这场无声的风暴中渐渐扭曲变形。
而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
当沈墨白的手臂搭在她肩上时，当沈墨言的目光追随着她时，
她竟然，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想要逃离。
这一刻，沈清欢清楚地意识到，她的人生即将脱离既定的轨道，驶向不可预测的未来。
而始作俑者，正是那两个她最应该保持距离的人。
她名义上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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