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话

第十八话：笼中鸟（兮的篇章）

纯白的房间成了兮的全部世界。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头顶灯光的明暗变化，标志着一天的开始与结束。

最初的恐惧和哭闹，换来的是一次次冰冷的“治疗”。她被绑在椅子上，看着闪烁的灯光直到呕吐。她被强制戴上特制的头盔入睡，醒来后浑身像被拆开重组般酸痛。最可怕的是“连接测试”，她的意识被一股蛮力强行拖入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灵寰。

起初，那感觉像是溺水。庞大的信息流冲刷着她稚嫩的意识，瑰丽却危险的景象让她精神濒临崩溃。每一次从测试中“回来”，她都蜷缩在角落，很久都无法停止颤抖。

“异常稳定的连接特质。”测试人员记录着，语气毫无波澜，“对高维信息的耐受度远超预期。Ω型潜质确认。”

云胤博士偶尔会亲自来看她。他的眼神，不像其他研究员那样麻木，而是带着一种灼热的、近乎贪婪的探究欲。他称她为“特别的女孩”，但兮能感觉到，那语气更像是在评价一件稀有的工具。

她不再哭了。不是习惯了，而是明白了眼泪在这里毫无用处。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顺从。她发现，当她配合测试，当她在连接灵寰时努力表现出“适应”而非“抗拒”，那些白大褂会对她稍微“温和”一点。当她偶尔能复述出灵寰中某个模糊的符号或景象时，他们甚至会给她一小块额外的水果作为奖励。

但她内心深处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些人的“温和”是程序化的，奖励是驯化的手段。她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表演着主人想看的戏码，只为了少受些苦。

她的筑梦环，是特制的，功率远高于其他孩子。这让她与灵寰的连接更深，也更痛苦。在一次超高强度的强制连接后，她高烧不退，意识在现实与虚幻的边界徘徊。她仿佛听到一个焦急的、熟悉又陌生的男孩声音在呼唤她，感觉一双温暖的小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但那感觉太微弱，很快被冰冷的药物和仪器的嗡鸣淹没。

病好后，她变得更加沉默。她开始在测试中偷偷地“学习”。学习如何在那片信息的洪流中稳住自己的意识，学习如何分辨灵寰中那些看似混乱实则有序的“规则碎片”。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在被迫的“浸泡”中，无声地吸收着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知识。

她并不知道，这种在绝境中爆发出的、近乎本能的适应与学习能力，正是她Ω型体质最可怕的地方。她不仅在适应灵寰，甚至在无意识中，开始理解并轻微地引导那里的力量。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色的墙壁，灰色的衣服，冰冷的仪器，构成了她童年的全部色彩。她对家人的记忆逐渐模糊，只剩下一些褪色的碎片和一个执念——那个会分糖果给她的哥哥。这个执念，成了她在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微弱星光。

直到有一天，一次常规的深度连接测试，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她的意识，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灵寰的信息流中随波逐流，而是清晰地“感觉”到了一道充满恶意的“视线”。那“视线”来自灵寰深处一个充满敌意的存在。它注意到了她这个被“强行塞入”的异类。

与此同时，在现实世界的实验室，所有监控她的仪器瞬间过载，屏幕雪花一片。云胤博士震惊地看着数据板上疯狂跳动的读数，以及兮额头上那滚烫得几乎要熔断的特制筑梦环。

也正是在那一刻，远在另一个白色房间里的羽，第一次被动地、在不稳定的状态下，连接到了灵寰，并模糊地看到了自己妹妹的身影。

命运的齿轮，在相隔数年的时空中，因一场意外的变故，再次缓缓咬合。被囚禁的“神子”，即将迎来她命运的第一个转折点。